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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容是不怕疼的。

虽然胸口破了个洞,绷带渗着血,一动就钻心地疼,脑袋亦昏昏沉沉的,但这不妨碍他工作。

他心灰意冷了半晌。

当然,少年并不明白自己的反应叫做“心灰意冷”。他只是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听了会儿故事,了解了无藏的动机

为了比他更重要的事物,无藏伤了他。

这很正常。

小监督从不认为自己必须是最重要的,也不认为付出就一定要得到回报。他沮丧于驿站的四分五裂,遗憾于友人的刀剑相向如果无藏的计划不会导致生灵涂炭,他会帮他的。

可惜

他们的立场不同。

少年在信使的费解中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近乎不死的体质,表示要动身去抓捕“反叛者”了“这是世界交给我的任务。”

信使

派你做任务,世界心真大。

神明没有表露出内心的吐槽。他扫了眼绯红的绷带,与鹤容那失色的唇瓣、惨白的脸蛋,不由得纠结。

别吧。你这怎么抓人啊。

信使十分想反对。然而,他勉强能刚火神,却完全敌不过战神,去了便是送菜,根本没底气阻止监督者。

最重要的是,功德薄印证了他的猜测。

战神真的妄图复原神代

拿数以万计的人命赌。

信使起身。他望着鹤容的眸子,将那抹剔透而清澈的琥珀色深深地刻进脑海里,才轻声道“走吧。我可以帮你拦下火神。”

他没有再搀扶小监督。

少年的步伐艰涩了片刻,在适应了疼痛感后,变得流畅、迅速,仿佛从未受过伤。他的伤口崩裂了,血又哗啦啦地流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信使

信使惨不忍睹地挪开了目光,封住了自己的嗅觉,硬着心肠,不断提醒自己“为了众生。”

鹤容倒是分外淡定只要抵御住眩晕感、疼痛感,强行利用体内的法则保持清醒,他就能持续活动流血而已,小场面

丝毫不慌的小监督推开了门。

他怔住。

“无藏说,嘉纳出差了。”鹤容喃喃自语着,踏出驿站,注视着阴沉的、昏暗的天空,“那么,这股浓烈的味道,是属于谁的呢”

全是嘉纳的气息。

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咔咔”响。树枝断裂,被席卷的物品撞击房屋,发出使人心颤的,一听便感受得到那巨大的破坏力的声音。

功德薄自动展开

x国x地,发生地震。、x国x地,面临海啸。、x国x地,遭遇泥石流。

根据以上情报,我断定运气神加入了反叛者阵营,灾厄们已经被引出来了,正在全球作乱。

世界灵气值上涨。

随着“灵气值上涨”的提示,信使体内的被封印的法则蠢蠢欲动,沿着他的四肢百骸,向他的心脏传输着神力他的味道变浓了。

鹤容瞬间领悟了“灵气值”的意义。

“我去救人”信使的兜帽被风吹落,白色的发微微晃动,模糊了他的神情,“你”

“我可以”鹤容回答。

“快去吧。”

小监督一眨不眨地盯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轻轻地推了推他。总是稚嫩似雏鸟的少年似乎因胸膛的这一刀长大了,眸子里划过一丝坚定,渲染了纯粹的色泽。

“功德薄,告诉我无”

他顿了顿,改口道“告诉我反叛者的位置。”

信使

你真的能行吗

神明犹豫几秒,设想了一下人类此刻的伤亡,顿时有了决断。他往鹤容的怀中塞了本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无数条纽带般的文字从各个房屋内钻出,略过一声声惊呼,跟随着他的步伐,奔至需要帮助的地方“救救我。”

有谁这么写着。

写下这些字句的人,在等他。

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簌簌飘落,淋了鹤容一身。他乌黑的发上缀了层细雪,衬得他越发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纸张。

少年抱着功德薄,冲目标跑。

血管内的液体“啪嗒”、“啪嗒”地融进覆盖了大地的白雪里,留下了他的踪迹。

待血液耗尽,最后的法则不得不化作他的生命力,支撑他行走。这刹那间的虚软,令他一个踉跄,摔入冷得扎人的雪中。

随即,有人握住了他的胳膊。

屹今为止,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只有两个人存在感低得吓人,堪比幽灵的疏宜年;实力吊打所有人的世界意识。

世界向来不屑于遮掩行迹。

“宜年。”少年唤道。

今天早上,他送走了长明灯。今天下午,无藏捅伤了他。一出门,扑面而来的,是属于嘉纳的背叛他目前处理不了如此复杂的情绪。

鹤容的脑袋彻底死机了。

他只知道,不能放任反叛者作恶,必须要尽快破坏无藏的计划,挽救世间的万千生灵。

他一定要前进。

即使没了半条命,每一个动作皆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弄丢了太多的人,他也不可以停滞于原地,慢吞吞地整理思路。

这个夜晚,有风,有雪。

没有灯。

疏宜年把他扶起来,看了看他红白交杂的衣服,将他摁到了街边,倚着墙壁“冷静点,鹤容。”

“”

鹤容垂下眼帘“我没有生气或焦躁。”

“可你找不到方向了。”

“这么浓烈的厄运,这么快的扩散速度战神确实大手笔。不出意外的话,全世界都被拽入这场灾难里了。”疏宜年平静地陈述,“长鸣毕竟是妖,抵挡不了事关一个时代的洪流。”

“而我可以。”

鹤容蓦地抬头,凝视着他。

“我的神职代表治愈,如果燃烧灵魂,我便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庇护众生。”少年弯下眼眸,发尾多了一抹幽蓝,“你知道吗我一直”

“一直想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

“宜年”鹤容捏住他的衣袖,琥珀色的眸子内泛起了茫然,纤长的睫毛上下翻飞。

“这是你的愿望吗”小监督问。

疏宜年笑了一声。

他陪着鹤容,依墙而坐,再与少年十指相扣,望向翻腾着云雾的,无星无月的天空。

“今天是个放烟花的好日子。”

神明道“今天的烟花,会是这片天空里的唯一光亮,会是最绚烂、最夺目的色彩鹤容,想看烟花吗”

“”

鹤容握紧他的手,眼眶泛红。

“咔嚓。”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小监督瞄见疏宜年的脚,像是玻璃制品,一点一点地碎裂,化作蓝色的粉末,飞往云雾“咔嚓”,“咔嚓”。

他不敢再看。

而逐渐空荡的掌心,昭示着神明的消逝。鹤容收紧了手掌,却握不住任何事物。

疏宜年抵着他的肩膀,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透着不疾不徐、不瘟不火的淡然,仿若山间的风,悠闲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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