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番外一（1 / 2）

九重天似乎和桑枝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里的确有琼楼神殿,悬浮飘忽，如坠在云端之间，绮丽的流霞半遮半掩,星幕低垂，周遭烟云缭绕,玉树同春,好似是海市蜃楼般的奇景。

但神仙们的生活,却比桑枝想象中的要丰富多彩。

九重天没有人间的网络，但有专门负责通讯的络音殿，那里的神仙专门研究传音传讯之术，建立起了细密如织的结界。

只要是在络音殿的结界之内,所有神仙都可以借助朝云镜来联络,甚至是通过朝云镜投影的光幕,日常观看一些晨笙殿里那些仙娥舞姬，甚至是乐官仙人排演的舞蹈，戏剧。

每一次星辰之境大开之时,他们也会趁机窥探人间。

于是那天桑枝才会看见有些仙人把自己所乘的云朵变成汽车,飞机,又或是别的一些人间常有,但仙界却从未有过的物件的形状。

桑枝发现，朝云镜上面还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就可以“注册”一个类似于人间社交软件的账号，日常在上面发一些虚拟留影照片,或是对着朝云镜说话,就可以发出一个小云朵气泡，把声音转化成文字。

“太子妃，加个好友吧”

这些天,桑枝不知道听到多少仙人跟她说过这句话。

“我都不知道，神仙们的网络也这么发达”桑枝坐在天河边的流云亭里，旁边那棵琼花树也不知道是经过多少年的沉淀，如今已是参天之势，亭亭如盖。

同凡间的琼花有些不一样，

这棵琼花树，枝叶凝碧，花瓣如雪，仿佛每一寸都沾染着银河的余晖，在这星河滚烫的边缘，它常年有花瓣簌簌而落，每一片花瓣落入天河水中，便是一寸天星。

“凡人有凡人的活法，神仙也当然有神仙的活法呀。”

照青撑着下巴，一边翻看着自己面前的朝云镜里投影出来的光幕中，那些她之前发过的云朵动态，一边跟桑枝说着话。

“帝君不是送了容氏玉令给你爸妈嘛，那可是天家的宝物，即便是在凡间，只要启动了附着在上面的阵法，也能让你在在九重天也能和他们联系上，只要他们给你发微信视频，就会自动连接你的朝云镜，多

方便呀。”

照青说着就把一枚甜果递给桑枝。

“就是一年只能回去三次。”桑枝吃着酸甜的果子，看着石桌前摆着的那把精致小巧的朝云镜。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可对于大学刚毕业的桑枝来说，她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好像到了现在也还是没有一个身为大人的自觉。

可是她很清楚，从她选择嫁给容徽的那一天起，她就同他一样，拥有了漫长的生命。

而桑天好和赵簌清，却仍旧会老会死。

即便桑枝从未遇见容徽，即便她不曾嫁给神明，她的父母也终有离开她的那一天。

他们是凡人，轮回一世，灵魂濯洗，下一世便又会成为陌生人。

桑枝能够获得永生，是她陪伴容徽经历过那些所有幸与不幸，在艰难苦痛之中，意料之外的结果。

但她的父母却只是普通的凡人，他们甚至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神明，他们有限的生命，是神明也没有办法延续的。

如果不是兰絮草，如果不是桑枝经历了那许多次的死与生，或许她和容徽之间，也将始终隔着凡人与神明之间应有的遥远距离，且将永远深受生老病死的束缚，令她无法同他相守。

如此一来，容徽便只能守着她从情丝到白发，从这一世的黄土白骨，到下一世的黄泉逢生。

兜兜转转于她的每一次转世，设计无数次与她的相遇，相守。

这该是他永远循环的痛苦，也该是他甘之如饴的幸福。

幸而，那诸多好与不好的事情掺杂在一起，反而让他心爱的姑娘，得以同他相伴千千万万年，从此所有情思也不必在人间颠沛流离。

“是啊，我也要等好久才能见到孟清野”照青也许是忽然想起来那个陪她长大，明明是最不羁的性子，却偏偏温柔包容了她的所有，为她收拾了好多年的烂摊子。

“不过，他现在应该也不太想见到我吧。”

照青啃着甜果，闷闷地说。

“为什么啊你做什么了”桑枝疑惑地问。

照青垂着脑袋说，“我把我的青鸾尾羽给他了。”

“原本再过个百年，我就可以化形青鸾了”

照青说着说着，眼圈儿有些泛红，“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想看着他

慢慢变老，最后死掉”

那一尾青鸾翎羽对于照青来说，该是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那是她快要化身青鸾，位居神界的标志。

青鸾神鸟已是传闻中早已陨灭的存在，数千年来，从未有青鸟成功化形成青鸾，而照青生来便是青鸟一族唯一的希望，因为她尚在蛋壳之中的时候，她身上就已经显露出许久都未曾出现在青鸟族的神鸟纹样。

她是天道眷顾的青鸟，日后也必将化形青鸾。

但在这一年，她却把自己唯一长出来的青鸾尾羽，绑在了凡间那个少年的手腕上。

拔尾羽很疼很疼，照青那天却忍着一声没哭，在夜里偷偷潜进孟清野的房间里，把它绑在了他的手腕。

尾羽一瞬隐没，只在他手腕留下了一道青蓝色的翎羽印记。

那天夜里，被她惊醒的孟清野沉着脸，对她发了很大的火。

“照青你是不是傻你的尾羽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孟清野还从来没有那样吼过她。

他记得她曾经向他炫耀自己青鸾尾羽时所说过的那些话，也当然明白她的尾羽对于她来说到底是多么的重要。

可她，却偏偏给了他。

照青在人间的那许多年里，早就喜欢上了那个抱着存钱罐，急匆匆地跑到花鸟市场来把她带回家的他。

她的记忆力不好，经常忘记回家的路，经常会忘记许多的事情，可他的模样，却永远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可那么多年过去，他却始终不敢正面回应这份感情。

因为孟清野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凡人与神仙之间纵深的沟壑。

“我没有了尾羽，再等个百年千年也还是会重新长出来，”

照青望着桑枝，认真地说，“可我不能没有他。”

尾羽不能让照青同孟清野今生相守，却能让他在每一次的轮回中留下印记，让她找到他，或许数百年之后，他的灵魂经过浴火的青鸾翎羽的濯洗，终有一日，他也将如桑枝一样，有永生的可能。

即便只是可能，照青也愿意付出自己的翎羽。

“我可以等他的，等他再久我也不怕。”照青说。

桑枝看着她，也看清她眼里的认真。

她还什么也没来得及说，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