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双飞西园草(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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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一和谢氏要结亲的消息在寿阳公府不胫而走,皇帝金口赐婚,原本就是极大的荣耀,而檀道一和谢氏的不解之缘又为这桩婚事锦上添花,足以让寿阳公府众人津津乐道上数日,而一扫吴王的丧事所带来的愁云惨雾。

婢女们换上了春衫,在秋千架边掐花,阿松正默默望着窗外的翩跹人影,听到这话,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也平了,迟滞了一会,才问“檀祭酒和谢娘子”

“是。”婢女掩唇笑道,“连太后都说,他们这是天定的姻缘,任谁也拆不开呢。”

阿松一言不发,走出门外。阳春三月的时节,东风袅袅,人们的脚步似乎也轻快起来,阿松在黄莺滴沥的鸣叫中穿过游廊,到了檀道一的庑房,房里空寂无人,唯有微风吹拂着窗台上的花瓣。

“檀祭酒去哪了”她问。

“去邙山陵了,”王牢赶来回话,“檀祭酒捎了话,这几天忙,先不回府里。”

“躲着我”阿松不禁发出一声轻哂。

“夫人说什么”王牢仍旧赔着笑,掏了掏耳朵,“奴方才没听见。”

“不用你听明白。”因为檀道一,阿松对王牢也恶声恶气,斥了他一句,她回到房里,紧闭了门窗,把袅袅春光都挡在了外头,然后昏昏沉沉地一头栽进昏暗的帷帐里。

王牢倒是好脾气,翌日早,又捧着礼盒毕恭毕敬到了阿松这里,问道:“今日谢府老夫人寿诞,要大摆宴席,夫人看看咱们这些礼妥不妥”

谢羡自到了洛阳,谨小慎微,这回得了皇帝的赐婚,是大大地扬眉吐气了,正要借着这个宴席庆贺一番。阿松彻夜未眠,没有等来檀道一只言片语,心里正憋着火,不耐烦道“不看了,送过去吧。”

王牢却深思熟虑“听说安国公,檀刺史都要去,檀祭酒是咱们府上的佐官,这个礼不能敷衍吧”

“哦”阿松自床靠上坐起身,一双艳媚的眸子逼视着他,“檀祭酒去不去”

“大概也去。”

“你去备车,我要亲自去谢府。”

“亲自去”王牢傻了眼。吴王亡故才月余,府里的女眷们深居简出,连笑容都小心翼翼,她兴致勃勃地去赴别人家喜宴,图的什么呢问也不敢问,眼见阿松拿起玉梳坐在镜台前,王牢只能放下礼盒,匆忙命人去备车。

愗华被婢女请了来,她这几天没精打采,听到要去谢府,越发打起了退堂鼓,“阿松,我不想去。”

“怕什么檀祭酒忙得没工夫回府,难道我不能去当面向他道喜”

阿松对着铜镜描眉画鬓,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敷上脂粉后,顿时焕发艳光,映着满院浓郁的春意,她的眸子明灿灿的含笑,愗华怔怔地看着她,虽然心里别扭,却忍不住质问“阿松,父亲去世,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难过,”阿松轻快地说,“可我总不能像小怜那样撞墙自尽吧”愗华畏畏缩缩不肯出门,阿松也不勉强,径自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裙,便驱车来到谢府。

吴王亡故,朝臣震动,但皇帝慷慨,赐婚时又擢升了谢羡和檀道一,算是格外给了南朝旧臣们面子,众人与有荣焉,纷纷往谢府登门道贺。阿松被领进女眷们围坐的花厅时,和婉的笑语霎时停止了,众人讶异地看了她几眼,说话的声音也不禁轻了。

没有人上来寒暄,阿松也不在意,从婢女手里接过茶来,她微笑地端坐着,耳畔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谢家的老祖母年过七旬了,却精神矍铄,喜气盈盈,被婢女搀扶出来,等众人拜过寿后,她往阿松脸上觑了一会,恍然道“檀夫人”

阿松迎上去对谢老夫人拜了拜,粲然笑道“老夫人。”

谢老夫人道,“在建康时,我在檀府见过夫人一面,那时候夫人才及笄岁吧”

“老夫人记性真好。”

“一晃三年了,”谢老夫人含泪握住阿松的手,还不到双十的年纪,即便身穿素服,又哪能掩盖那张青春娇艳的面孔谢老夫人怜惜地端详她良久,叹道“你也是可怜的。”

“智容长公主到了。”有婢子进来道。

谢老夫人放开阿松的手,和众人一起疑惑地起了身,见两行执伞掌扇的内侍前导,一群彩衣宫婢随侍,智容盛装华服而来,众人慌忙下拜施礼,智容显然意不在拜寿,潦草地对谢老夫人说了两句吉祥话,她落座后,凤眸在室内一扫,“谢娘子怎么不见”

今天来的人,倒有大半是来瞧谢氏女郎的,她倒机灵,一早便躲起来了。谢老夫人见智容来势汹汹,忙说“殿下恕罪,她染了风寒,不宜来拜见。”

“只是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智容一抬手,身边女官将手上的宝匣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对镶金兽首玛瑙杯,智容笑道“这对玛瑙杯,是恭贺娘子和檀祭酒缔结良缘的,我想当面转交娘子。”

谢老夫人委婉道“陛下是下了旨意,但婚期未定,殿下礼送得早了些。”

“送礼当然要赶早。在建康时也是定了亲,没能成婚,谁知道这一次要拖到几时”智容妒火中烧,口不择言,“檀祭酒还要大半年才能出孝期,兴许到时候又轮到谢娘子服孝呢”

这话无异于咒谢老夫人死。谢老夫人气得手发抖,勉强笑道“殿下说的什么我年纪大,老背晦了,耳朵也不好使。”那女官捧在手里精致绝伦的玛瑙杯更是看也不肯看一眼了。

“谢娘子在哪里”智容不理谢老夫人,冷冷地掉转过脸,往侧间张望。

绣帘微动,一道纤细的倩影走了出来。谢娘子大约真是病了,有别于众人的浓妆艳饰,她穿得素简,乌发间也毫无装点,越发显得一张脸清秀绝俗。她对智容盈盈下拜,“谢殿下赏赐。”说完,转头轻声嘱咐婢女,接过了女官手中的玛瑙杯。

她越是镇定自若,智容越是怒火难抑,“娘子别急着走,”智容含笑,锐利的眸光将谢娘子从头打量到脚,心道也不过如此。她眉头一挑,冷不丁道“听说当日娘子在太后面前讲述你和檀祭酒的过往,太后感动落泪,才请陛下赐婚。我好奇得很,娘子可否也讲给我听一听”

这岂不是逼着她一个闺阁女子当着众人细陈心迹谢娘子秀颊微微一红,推辞说道“一些琐事而已,不敢拿来搅扰殿下兴致。”

智容立即抓住了她的话柄,冷笑道“哦在太后面前能讲,在我面前不能讲看来你们的天赐姻缘,我这个公主不配听呢。”

“太后面前能讲,因为太后不仅为尊,也居长,殿下尊贵,却云英未嫁,那些话,不宜听。”

智容被顶得一窒,随即不管不顾道“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是偷鸡摸狗,有什么不宜听我未嫁,难道你已经嫁了你现在也不过是被赐婚而已。”

“男女之事,本不足为外人道,”听到智容一声突兀的冷笑,谢娘子不为所动,“小女虽然还未和檀祭酒完婚,但现有建康父母定亲,又有洛阳陛下赐婚,假若以后上天作弄,再生波折,小女便此生不再另嫁,死后灵位上写的也是檀门谢氏。”她似有些激动,拔高的嗓音微微发颤,“殿下厚谊,小女感激不尽,等病好了再进宫谢恩。”

“一对玛瑙杯而已,不必了,”智容把下唇咬得殷红如血,虽然词穷,仍忍不住冷笑一声,“檀门谢氏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上元灯市私会男人,也不稀奇了那时候陛下可还没赐婚呢。”

众人不敢插话,谢娘子强作镇定,眼里却慢慢盈满了泪水,阿松冷眼旁观,看了一会,满肚子火气爆发了,“殿下,”她掐着嗓子,笑得娇甜,“我经过灯市时,满大街都是男男女女,有夫妻,有兄妹,不认识的也能凑一起说句话,一年到头,难得乐一乐嘛,那又有什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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