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上)(1 / 2)
别看女娃儿整日里窝在草舍弄针黹女红琴棋书画,可心头老搁着心上人,且一河之隔碰不着热烘烘的身体,也有不满的。晋风最为爽直,道:
“师傅自家也有翻雨姐姐喜欢了,何苦把她和我等姐妹拘禁在秦淮河这边?人这一辈子日子太短了,我等三人又如此年轻美貌。正因年轻美貌,更应趁年未老未色衰使劲狂放,为我大唐贡献尽可能多的孩儿!”
秦娥笑道:“既如此,你快快泅渡过去与颜学述私奔。”
“秦娥妹妹,这么说来,你也想敢斗想得心里难受,常有游过去与他私奔的冲动?!”晋风问道。
“去你的,我才不那么轻贱自个呢。”
丹歌是秦基业义女,又是秦娥金兰姐姐,最近宝卷隔岸喊话总是爱理不理,现在听了俩姐妹斗嘴,不耐烦说:
“好了,少说点。男女的事儿不就那样,有啥值得整日叽叽喳喳的。”
秦娥、晋风知道她对宝卷的仇恨在没有战事的江南重新回来了,便尽量保持安静。
最安静是解愁:实在想去尘了,就放下女工,拿起琵琶,埋头弹如怨如诉的《昭君出塞》,——是她与去尘约定好的思念讯号。
秦娥到底还是众少年里的女头领,说:“一路上走来杀来,日子无穷无尽,路程无尽无穷,所以你我姐妹都忘却自己是美貌鲜活的女儿家了。所以我猜,师傅让隔岸居住,主要是为了让我们尽快恢复女孩儿原本的娇滴明艳。”
晋风啜泣道:“就为了这个,把我和颜学述生生隔开?想不通,也不服!”
秦娥道:“除了这个缘故,还有别的安排吧。”
解愁问道:“什么安排?”
“没啥安排,哄人罢了!”晋风嚷道,“她是师傅亲闺女,当然处处替老子辩解!”
“不对不对,”秦娥说,“我想师傅这么做,是为了叫你我恢复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身份。”
这下解愁、晋风都停下手上活计,看着秦娥。秦娥笑道:
“我也是偶尔想起来的。那天,师傅对我说:北朝的木兰姑娘从军回家,为了嫁人,先得脱了戎装换成红装,再等着有缘人来提亲下聘。”
“对啊,是为了这个安排而叫我们隔岸居住的!”晋风兴奋说,“我们姐妹现在不正忙着学做红装?!”
翻雨可能觉得动静太大,从间壁屋子过来探看,问:“怎么了?”
秦娥等人不说话,光笑着。
“好了好了,”翻雨皱眉说,“别以为俺喜欢大唐的南边!北边还凑合,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河流阻隔一往无前的马蹄,可到了这个所谓的江南,生生给这么多的河流弄得没可去的地方了!”
“要去可以啊,”晋风说,“姐姐可以泅渡啊。”
“算了,还是不了!”翻雨狠狠说,“这个东西非我女曳落河所长!”
“当然咯,”秦娥打趣说,“曳落河啥意思?从字面上看,就是‘你一落到水里,就给滔滔不绝的江河曳走’的意思。”
众人大笑,而翻雨狠狠揪住秦娥,笑骂道:
“知不知道,我就将是你娘了!”
“至多是后妈,是继母!”秦娥大笑道。
“那也是妈,照大唐律法,后妈就是庶母,但也有发号施令的权限!”翻雨说。
“哎哟,女儿知罪了,俺的小庶母!”
翻雨这才放开秦娥,正色问道:“对了,你怎么看这事:你阿爷即将娶我做你庶母?”
如此一来,秦娥也变得正经了,不断点头说:“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也就是翻雨姐姐,也就是翻妈雨娘能做我秦娥的庶母!”
翻雨一阵感动,忽然搂住秦娥:“你我首先是姐妹,而后才是母女。”
秦娥泪汪汪点着头说:“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某日一早,秦基业亲自吹响牛角号,叫众人上河边泊着的船只,只留下猪瘦、羊肥看守草舍和整治肴馔。
男一船,女一船,他自家和翻雨又一船,彼此晃晃悠悠说着话,处于蓝天绿水间。秦基业忽然问众人道:
“照你们看,安禄山可打得过扬子江来?”
没人持肯定的看法,因中原官军叛军的逐鹿都没分出胜负来,叛军不可能□□夺占江南。秦基业说:
“怎么,都舍不得继续往南走了吧?”
众人都说此地不错,是很好的定居地。秦基业接着说道:
“既然叛军三五年都打不过来,便可放手治一治产业了。”
秦娥吃惊道:“如今万方多难战事频仍,可治啥产业?”
秦基业道:“唯其万方多难战事频仍,更须治产业。比方说这个时候金陵的地价是最便宜的。”
敢斗说:“居然要买地!”
秦基业指向一边道:“前头不远有一片隙地,据父老说是陈朝一个亲王的家园,后来荒废了,又起了别的阔人家的宅子,但前几年给天火焚烧一空,如今只留下断壁残垣,屋主人情愿以低价出手与师傅。师傅渐渐老了,你等还年少,师傅须留下一份不动产与你们共有,那样才不至于坐吃山空。”
众少年听他这么说,心中未免有些酸楚,但宝卷笑嘻嘻说:
“师傅你得了:你老了还娶翻雨姐姐这么好的女人,不是耽误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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