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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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侵晨,距又跋涉了许多日的众少年自然醒时辰还早,敢斗和学述给不明显的天光弄醒来,仿佛听见师傅师娘给主家叫走了,以为是叫去谈租地建房事宜的,——昨晚师傅说起过,房子虽有住了,但是租借的,自建的还没谈妥,得接着谈。随后不久,空气里有寺庙特有的味道,学述说对身边的晋风说:

“也是家庙宗祠特有的气息,香火、纸钱和类似之物合烧而成的。”

晋风说:“张氏宗祠在做法事吧。”

好奇的敢斗给这个味道熏得再没睡着,边上既没秦娥,只有猪瘦、羊肥和宝卷、流水,可都死沉沉随。他想独自下榻去外头看一眼究竟,心想:

“秦娥横竖不在我身边,以她千娇百媚的身子拖住我,一个劲不让走,说还不够呢,早着呢。不过,转眼又想睡了,实在困嘛。对了,昨日才跋山涉水来到这个桃李坞嘛。”

自然,这个早床他没起成。

秦基业和翻雨作为提供特殊祭品的特殊客人随里正叶流进入祠堂。里正和几家张姓叶姓的老辈拜倒在先祖木像牌位前,允许秦基业、翻雨免礼。寻常之物进贡后,穿成鸟人的特邀巫师特意脔割了一口公猪,但公猪居然没嚎叫,纵然面目全非血流满地,显然是阿芙蓉的功效导致的。

接着,巫师又从门外徒儿手里接获四只红鸟,也就是因战乱频仍血流漂杵而渐渐变成红色的白鹳,给它们喂下含有阿芙蓉的鱼儿后,拔去毛也寸寸脔割,同样是场面凄惨却不闻惨叫。

翻雨是胡姬,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对待无辜的公猪和红鸟,即便她跟所有突厥男女一样,从不吃猪肉,也不吃白鹳。秦基业看着巫师夸张而激烈的通神舞,小声告诉她:

“大抵是假设当年张华和眷属给杀头给脔割的场景。”

“这个重现的场合究竟要起啥功效?”

“如此一来,古今相通,阴阳交融,张华三族也就可以感觉不到当年受刑的剧烈疼痛了,或者现在他的这些后人可以告慰自己,先祖当年没有疼痛了,司空张华给杀头给脔割的时空因为这个猪这个鸟这个巫而重现了。”

翻雨毛骨悚然潸然泪下,说:“你们大唐你们大汉的所有皇帝们都不是人!好端端的东西偏想不出来,就发明了灭三族和凌迟处死的暴行?!这在世界其他过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原来你们中土历朝历代的皇权是这么勉强维系下来的!”

秦基业当然要为本国辩护,说:“不一定就我中土有这个,西域各国也多少存在这个酷刑。”

“若有,也从未有这么大规模的,”翻雨说,“更是特殊时期的偶一为之!”

秦基业摇头叹息,不知道如何反驳她。

婚事操办前,一连十来日,在师徒同心协力之下,桃李坞的宗亲房给收拾布置一新,给即将成婚的少年情侣当洞房使。哪些少年?分别是:敢斗秦娥,宝卷丹歌,封驭采菱,学述晋风,鱼二金钗,元宝与银钗,猪瘦淘乐,羊肥万安,甚至众人的师傅师娘,秦基业翻雨的。有多余的两间,众人猜不到具体给谁,只说一间是供流水和娘亲柳七娘的,另一间是留待流水以后有了浑家,专门给柳七娘住的。但秦基业摇头,翻雨也否认。这下,众人就不知道所以然了。但柳七娘红扑扑的面容叫众人立刻明白过来:

“怎么,宦叔也要来此地安家落户?!”

“太好了!”

“让他把海船开来,如此就能上水下水的名胜都能去逛逛了。”

秦基业和翻雨微笑而已,依旧不置可否。接下来几日,众人发现宦大叔的得力手下小骈枝不见了,问里正,答复道:

“说出去十来日就回来,我也不知去的哪儿。”

众人纷纷猜测他是奉秦基业之命去劝说宦布来此地迎娶柳七娘。

那天,秦基业召集众人说:“金陵秦淮河边的婚礼完成一半了,计有聘问、迎亲,剩下的就是拜天地拜祖宗拜男方阿爷了,那么已完成的刨开去,把未完成的完成了,就可以进洞房正式成为夫妇了。”

婚事简便就意味着提前进入洞房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所以众人没有反对的,尤其是敢斗和猪瘦、羊肥这几个还没真正碰到过女色的少年。至于宝卷,却反对,嚷说:

“只管成你们的好事,可这与我有何相干!我虽有心上人,也有洞房,可谁与我一同睡,你们说?”

众人听他这般言语,不禁都去看丹歌。可她啥也不说,啥也不看,只顾闭着眼睛,双腿盘地而坐,泥塑木雕一般。忽然,宝卷愈加激动,冲到她跟前推搡她说:

“那好,你嫁给贼王,做他的假冒皇后!”

说到这里,大笑,笑得直掉泪水说:“不不,不用嫁贼王了,已给他睡过了!可报应实在分毫不爽:他要给砍头了,而你,只能躲入空门成为尼姑,免得给天下人耻笑,天天活在鄙夷里!”

秦基业见他不像样,便让众少年抬起他,暂时安置在他的洞房里,而丹歌,他要柳七娘代为照顾。柳七娘大为感慨,喃喃和秦基业商量说:

“丹歌姑娘这么好的一个女娘,谢王孙实在不想要,可否由我替我儿子做主,将丹歌娶回家?”

秦基业觉得倒也可以,却说:“七娘不妨亲口问问丹歌,看她是否乐意。这个做成了,还得问问胖王孙可舍得丹歌。”

柳七娘待要询问丹歌,只见她正襟危坐,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阿弥陀佛,表示拒绝的意思吧。如此一来,柳七娘便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想头,而秦基业也不必劝动宝卷弃掷丹歌了。

暂时没有桃李花发的桃李坞等了十天也没等来宦布,小骈枝也仿佛失踪了,连个音耗都没有。秦基业只好先操办起婚事来,为孩子们,所有他的孩子,从宰相之子到黑奴之子,从藩王之女到卖艺舞女。

但有个问题,秦基业没想到,翻雨想到了,即:若是她和秦基业与这批正当年华的少年同时成亲,那么,秦基业作为众人的阿爷就没有了威望,而翻雨更是难以作为众人的阿母而令行禁止了。秦基业深以为然,问如何是好。翻雨说:

“我俩不是早在石堡山上就自行成亲了,让天作了证,叫地作了保?既如此,我俩不用床上叠床瓦上盖瓦了,直接就当少年子的阿爷阿母岂不好?”

“我以为你以为好便是好。”秦基业说,“只是委屈你了,连新娘都没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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