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下)(1 / 2)
边立功总是羞于直面秦基业,总把晋风娇小的躯体当挡箭牌。秦基业暂不为难甚至面对他。事后,单独向敢斗、秦娥了解边立功找到的前因后果,然后单独找边立功,晋风也不让在他身边。
晋风担心师傅爹严厉责罚丈夫,总在附近掩映闪烁,一次,在发现秦基业声色俱厉时,特意过来拽走并提醒秦基业:“师傅爹,别过分好不好!毕竟,这是一个以颜学述标准要求自家的少年,唯一的过错是叫边立功,不幸为害死我阿爷的边令诚之子!但这个我都予以谅解了,师傅爹还有啥好说的?想想他为我们这许多人做的好事吧!”
秦基业声色俱厉,是指斥边立功在关键的新婚之夜,不仅没设法把王不换就是宦布、老张头就是单有庆的秘密告知自己,仅仅为了保住妻子晋风而俯首听命于王不换的淫威。
“你既然把自己当作的颜家好儿郎,则有太多机会提前把情形说与我听!”秦基业不依不饶说。
边立功深深埋头又频频点头,没任何申辩。
秦基业见他这极度自责难受,想起他的好,便和缓了说:“别的你没任何过错:你与颜学述是同窗好友,亲眼目睹他的惨死,走投无路之际冒名他,不仅是人之常情,更是一路宣扬了颜家三代的忠勇,甚至给老英雄颜真卿以某种宽慰,他的那封亲笔书函就是对你这个顶替的褒扬。
你智勇双全,智成为包括师傅、师娘在内的众人之师,勇方面往往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有了你,师傅这支小小的队伍顿然变了,这个有目皆睹有口皆碑,是你至今仍为众人接受的柱础。”
边立功泪流满面,说从今往后与去尘一样姓秦了。秦基业以为现在临时姓一姓秦是无妨的,但等天下太平了,还是姓回边去,说:“任何姓氏都有坏人都有好人,不能因坏废好。”
接着,秦基业问他在王不换那里有没有最新发现,即便是事后感悟也好,而这对与郑国渠乃至伪燕国斗智斗勇是相当有益的。
边立功说他问过老张头-单有庆了,所谓的桃李坞真是郑国渠在江南的死士基地,其头目叶流确是张华之后,但桃李坞是大唐武德以后改的,原本叫桃花坞,当时王不换祖先即王世充唯一的儿子逃离武德逃离长安,千里迢迢到富春江,为同样从长安逃离的张华后代所收养,最终成为张家女婿,可以说后来有王不换与武德年间有桃花坞有张家后裔是分不开的。
“逃离武德,桃李坞,”秦基业念叨这两个名字,摇头说,“看来唐郑两家结怨太深了,难怪王不换如此疯狂,如此不顾一切。”
边立功说:“王不换有可能要做惊人举动:取安禄山而代之。这个只要参考王不换在胡豆洲崇拜侯景就可以想见了,——侯景离开河南封地南下攻取石头城时,手下士卒才八百人,但到石头城下已达十万之众。”
这个秦基业从没想到过,猝然听之,瞠目结舌看着曾经的假颜学述。此时,秦娥和敢斗还有翻雨忽然从花园树丛里起身,说:“此话不是无稽之谈,王不换是狂人,啥事都敢想都敢做。”
“岳父,想啊,王不换劫掠了金乃惜宝石金货,那是与皇家做买卖的波斯胡,斩获多少可想而知!”
“我丈夫的意思是,如今王不换不缺钱,之所以要把杨去尘拿去给安禄山,多半另有企图,或许就是学述兄说的那个目的!”
秦基业沉吟沉思,没有进一步推论。边立功当然高兴翻雨和敢斗夫妇同意自家的分析,但悄然埋怨秦娥:“姑娘不必再叫我学述兄了,一听到这个称呼,俺恨不能钻地遁形呢!”
“好啊,没问题,”秦娥笑嘻嘻道,“可你也别再叫我‘姑娘’了,如今秦娥也为人妻了,听见姑娘这个过往的美好称呼,就忍不住要嚎啕大哭,哭我逝去的姑娘身份哩!”
说了,真装得要哭的样子。
敢斗见状,拍她后脑勺:“啥时候了,还胡闹!”
秦娥咋舌之后还要说什么,但秦基业说:“很对,很有可能。这样吧,你等原地待我回来,我把情形说与李、裴二位大人知晓,看看下一步取何对策!”
话说李、裴一边处置官署遭袭、漕船给焚的后事,一边考虑王不换郑国渠这两个偷袭意欲何为。
秦基业赶到,二位大人要他说说看法,他说这两个袭击是整体行动,目的无非两个:要么让官军因为猝然受袭,不敢北追王不换;但最大的可能是激恼官军倾力北追,那么一来,安禄山人马就会为了他献俘杨去尘而堵截北追的官军。
李、裴当然以为前一种说法是有道理的,与他俩不谋而合,不知秦基业为何要说后一种可能,这种可能的依据何在。
秦基业条分缕析王不换是什么人,郑国渠主要骨干又是由什么人组成的,最后把王不换郑国渠有可能借口献俘杨去尘,联合怨望安禄山的安禄山部将甚至安禄山失宠的嫡子安庆绪言,一举暗杀安禄山,趁机夺取安禄山中枢和兵力,像侯景那样变燕国为郑国,从而第二次出现洛阳的郑国与长安的唐朝共争天下的局面。
李、裴起先觉得此说闻所未闻荒诞不经,后来又细思极恐,问秦基业对方计较已定,我方计将安出。
秦基业说:“颇费思量,我们三人好好思量思量。”
三人正苦思冥想,外头却有嘻嘻哈哈的欢洽声,一看却是秦基业的少年在说“建功立业”的事情,只听得其中有人说:“如此一来,不但安禄山完了,就是王不换和郑国渠也一并完了。”
李成式听说,赶紧让众少年进来献计献策。
众少年笑嘻嘻地啥也不说。翻雨解释说:“俺们孩儿说二位大人大智大勇大仁大德,现成的不会想不到。”
二位大人还是想不到。见如此,边立功说:“有件事忘了告知师傅爹了:我在王不换身边,听来自洛阳的细作说,安贼心情越发乖张,连嗣子安庆绪和军师严庄和宠臣李猪儿都鞭打刀划呢。”
话音刚落,李成式笑着口称“妙哉妙哉”。随即裴茂豁然开朗,口称“好了好了”。秦基业虽早在他们之前便从边立功的最新情报里看出妙计之所在,但并未抢先说,给两个官宦以足够的面子。
显而易见:王不换郑国渠要借献俘杨去尘的机会取安禄山而代之,则必然与安庆绪、严庄和李猪儿等人结欢共谋;一旦安禄山死了,要么安庆绪取而代之,要么王不换取而代之;王不换取而代之万无可能:
试想,王不换仅凭是王世充后代,就能号令安禄山那些能征惯战的文武大臣,所以多半的可能是,安禄山死后,王不换给安庆绪杀死了;要是万一王不换侥幸得胜,杀了安庆绪,则安部他号令不动,不是内部分裂,就是外战告溃,安禄山荼毒中国一事渐渐就平复了。
李成式决计尽快找到李猪儿,把最新变化和对策告诉他。也就是说,现在要走更险的一步棋了,而这无论对官军,对秦基业师徒,还是对李猪儿都尤其冒险:杨去尘可以让王不换面交安禄山,但李猪儿得竭尽所能联络同道,在杨去尘给安禄山脔割前刺杀安禄山。
秦基业虽然知道这是必须的,但非常烦恼,这么个任务如何完成,如何在偌大的官军贼兵结合部找到找到神出鬼没的李猪儿,把情况说与他听,然后再找到王不换化郑国渠,把情况先交代给去尘知道,叫他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冒的险极大,但建的功也极大,如此,则正好洗刷身为杨国忠之子的耻辱。
边立功挺身而出,主动请缨。秦基业说他已给老张头-单有庆杀了,找李猪儿没问题,但找到并挨近王不换一行人去告知杨去尘,则风险过大。
解愁说由她去,秦基业既然知道她的最新身世,愈加反对:“怀有身孕,又是去尘女人,有闪失的话,身孕也没了!”
猪瘦、羊肥接着请缨,但众人也以为不可,俩人特征太过明显,一旦发现,便难以逃脱。
但事有凑巧,正好官署门子进来,报说外头有个年少和尚问秦基业师徒是否在此处暂留。众人惊讶:哪有认得的小和尚啊,认得的都是老和尚或老道士。
但秦基业说:“莫非是流水,设法化装逃来了,知道我与李大人有交谊,特来打听我等是否暂留在这里?”
众人欢喜,赶出去一看,愈加欢喜:居然是丹歌,虽说头上顶着秃瓢,穿着袈裟,果然是和尚打扮,但熟识她的人一看,还认得是她。赶紧把她延引进来,问她为何而来。她说秦基业支付给住持的宝石住持要变现,以扩大庵堂格局并重塑释迦金身,但富春江一带没人识货,只好让真如-丹歌兼道持来。
“住持知道小尼曾来过广陵,也知道这里有许多波斯胡开设的宝物店,变现容易多了。”
众人问她一人来还是另有仍随行,真如-丹歌笑道:
“真如有同伴随行而来,待宝石换了钱,差他将回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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