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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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几日,流水改与黄幡绰同处一车。

倒不是因为李猪儿妹子玉儿和爱他的爿儿不乐意守望流水,而是李猪儿发话说:“要么现在陪着他,成为苟且之徒,我索性不要面子了;要么现在暂别暂离,到了洛阳或别的都邑,险情解除,我做主,把你俩嫁给宦叔爱妻柳七娘之子流水可好?”

这个选择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两个一日日恢复青春美色的少女便只好暂别流水,整日骑马在李猪儿身边,他不让她俩离别自己须臾,说:“既然喜爱上了别人,我又要做主嫁你俩与他,那么得抓住分秒多看看你俩,——没了你俩,李猪儿在这个世上再无亲人了。”

玉儿大哭,说算了算了,不嫁与男人,终身守着兄长也是好的。李猪儿摇头,把妹子从别的马上摘到自家身前,抹去她的满眼泪水,说嫁她给外姓男子,是他代父履行的天职,无可推卸。他附耳对玉儿说:“流水真挺好的,我可不想光把爿儿单独嫁给他,不然你吃亏大了。”

接着,把玉儿还给她自己的马匹,策动马匹赶上走在前头的爿儿边上,总是笑嘻嘻看着她。她呢,倒也诚实说:“猪儿哥莫非在取笑俺昨日今晨还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呆在你身边,与你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我若是说你说对了,你如何说?”

“我的命是猪儿哥给的,”爿儿脸上毫无虚饰之色说,“哥说你留下俺便留下,哥说你离去俺便离去。”

李猪儿无限伤感说,“你去有那个行货的人身边享乐吧;别的好货色一并搭售给人家吧,——哥虽然伤心,但也高兴。”

爿儿说:“如此,爿儿奉命便是了,只是哥的千好万善,爿儿无法用身子来抵偿了。”

流水的伤虽然不痛了,但正在渐渐质变,铁片没有取出来的缘故吧。这个情况不是他自家说的,是黄幡绰告知柳七娘,又由柳七娘进得车里验明之后知会王不换和李猪儿的。李猪儿对王不换说:

“渠帅,兄长,得尽快找人看。我建议走大点的路,那样能遇见大点的寺庙,碰着常住的僧医。”

“那是你未来的妹婿,你当然可以这么说,”王不换说,“可是我若主动那么做,我手下要在心底里看轻我,毕竟,流水是我夫人之子,与我有父子名分。”

李猪儿略作沉吟,说:“你看,兄长,你的死士大都跌落过小弟的陷坑,虽然都说不曾受伤,但未必果真如此。”

“真的不曾有人挂彩,若有,也是不碍事的小伤。”

“不然不然,”李猪儿说,“我想,人家之所以不说,莫非渠帅有言在先:此行志在必成,若有人不行挂彩负伤,只好一扔了之,免得干扰必成之志。若兄长果然这么有言在先,那么暗中负伤的死士难说不会发难。”

王不换吃惊说:“确实如此,多亏猪儿老弟提醒我!”

说罢,忽然大声对自家的百人死士说:“弟兄们,怪我疏忽,没有一一核对你等带伤没有,——既然流水挂彩了,因为跌入陷坑,则你等众人里头一定藏着轻伤不言疼的!勇则勇矣,但你们的渠帅视你们的为兄弟子息,不能坐视你们的痛处不关!现在,我下令赶紧走大路找寺庙,然后有伤的看伤,没伤的将息,我这行列里珍贵的不仅是值钱的杨去尘,还有你们中的每一个人!”

话音才落,再次引发山呼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去尘敢死但也知道暂时死不了,所以早就在最初的万岁声山呼之后,便怂恿宝卷、封驭试验王不换此行的目的究竟何在,但表兄弟俩不敢死去又随时有可能死去,当然不敢追随他胡作非为,并且劝阻他说:“千万不要如此,如若你不听,你虽侥幸不死,可我等等于是你的兄弟,万一给王不换迁怒杀了,你如何对不起我俩!”

去尘想想也对,所以好几次忍住没有发噱叫喊起来。但这次是在没忍住,便在山呼的万岁身渐渐平复下来之际,赶紧加上“皇帝”这个词,于是眼看要停的万岁声重新起来了,变成:“皇帝万岁!”

见如此,去尘又悄然加了一句:“大郑皇帝万岁!”

可想而知,士兵们,王不换的,自然而然接上了口,一个个仿佛都是开国功臣似的。如此一来,李猪儿的甲士也跟上了,权且以为他人山呼的是“大燕皇帝万岁”。

众人这么山呼海叫之际,得意洋洋的去尘看见表兄弟俩灰白着脸,用双手紧捂耳朵,嘴里说:“杨去尘,现在你满意了吧!”

但随即,王不换朝去尘投来一瞥。这一瞥非关愠怒,不涉怨恨,是不动声色的那种。宝卷和封驭看见了,吓坏了,赶紧提醒去尘这个。去尘自然早看见了,便朝向王不换,拉扯大嗓门说:“大郑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换了别人,早就面对这么一个罪名诚惶诚恐了,但王不换索性慨然受之,扯着沙哑的嗓门说:

“我王不换是自古以来最没有隆准之表的帝王,但不管怎么说,弟兄们叫我皇帝,我姑且应之,如此一来,若是今后我等众人有灾有难,则我是替罪羊,高高兴兴的替罪羊。只消众兄弟活着,好好活着,没有我王不换活着不敢做的事儿。”

再一阵的万岁声刚起,李猪儿便离开玉儿、爿儿,到得王不换边上,大声说:“大郑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不换摇头,提醒他说:“此行去的是洛阳,那是所谓的大燕国国都,安大皇帝又是你的陛下你的主人,你这么叫别为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莫非不想活了?”

“猪儿没死过百回也死过十次了,对生死早不在乎了是不是?何况现在玉儿、爿儿有了那么好的归宿。”

王不换说:“我为何喜欢流水?那是人家既有毅力又不乏智力,值当我喜欢,视为己出!”

“流水的为人和经历我都听说了,”李猪儿感慨说,“不易啊:一日不息,无日不作,整整八年在茫茫荡荡的熊耳山里寻针,以恢复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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