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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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基业师徒的赶路情形与官军相仿。唯有丹歌-真如最为着急,情不自禁催促众人尽快跑,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宝卷抢白她说:“是啊,这个没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那个做过皇帝的人救了多少人命?”

封驭接口说:“害了百万人命都不止吧。”

“咄,住口吧丈夫!”采菱说,“那可是我皇爷爷!”

采菱这是故意说给建宁王听的,不是当真咒骂警告丈夫。当时王子殿下正好经过她身边,但仅仅抬眼略看了看她,便腾达到前头去了。

采菱很失望,对丈夫说:“他不肯认我,明明听见了!”

“好了,人家阿爷是今上,你阿爷是反贼,天差地别。”

“再不自讨没趣自取其辱了!”前郡主哭泣说道。

建宁王到前头,不见手下跟上,也不见秦基业师徒加快步伐,便回过来与秦基业协商说:“这都怎么了嘛!”

“殿下问起这个,”秦基业一边招来手下少年一边对建宁王说,“我等众人有个计较,不知殿下听还是不听。”

“倒要请教。”

“敢问殿下,是今上重要还是太上皇重要?”

“都重要,自然!”

“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一个,殿下怎么说?”

建宁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照师傅的说法,太上皇不去救了?!”

“救,一定要救下来,”秦基业说,“那可是主导开元盛世的明君。”

“也是天宝末世的昏君。”封驭故意刺激建宁王说。

但建宁王居然装作没听见,更没有看坐在封驭前头的采菱,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接着畅所欲言就是了,秦师傅。”建宁王说。

“照这个时速赶下去,怕是到成都已经晚了;再说前头多有不测,比如下雨路滑,难以通过鸟道;野老忽然失忆了,不再记得采药走过的野路。”

“还得加上:这里山大林密,”敢斗说,“兴许有山匪阻碍我等赶路。”

“说爽快的,”建宁王说,“本王听着。”

“太上皇交给我们了,”秦基业说,“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把曹二毛等十个壮士借予我等。”

“可本王不急于返回灵武述职。”

“有些职是要述的,有些宝也是要献的。”秦基业说。

“献宝?”建宁王不明白问道,“啥宝?”

秦基业指着丹歌-真如告诉他:“我义女上回在汝水边负伤不是给殿下救在背上?”

“确然如此,”建宁王脸上浮过一丝彤云,“但不知此事为何要紧到迟滞我等赶路?”

“丹歌当时在王子殿下背上做了一个上天入地的好梦……”

“别说了义父。”丹歌-真如别转脸去,不敢看建宁王,——一点不像尼姑样。

“要说,这事关涉到殿下的安危,关涉到圣人的安危,一言以蔽之:关涉到大唐百姓的安危!”

“接着说。”

“闺女,该你亲自对殿下说了。”

丹歌-真如红脸垂头说:“殿下,当时小尼确然做过个怪梦。梦见了啥,梦里头发生了啥,梦里头的人又说道了些啥,小尼当时当地又反应了啥,小尼至今清楚记得。但不记得究竟是在哪里做的了。

但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在安禄山的诏狱里做的,要么在这之前很早就做了,当时小尼受伤了,在殿下的后背上睡过去才一会儿工夫,就做了个梦见救世主似的好梦。”

“说结果,请姑娘。”建宁王说,“时间紧迫!”

“兴许是佛祖,兴许是观音,梦中赐我十二样宝贝,都是坚固华美的宝石,说我辛苦了,受难了,原本嫁得好好的男子,生得好好的子女,忽然遭逢淮水决了堤,给夺走了丈夫孩儿,转眼就剩下一个人。

可是好人有好报:只要我持着这些宝贝回到人间,只要遇见识货的帝王,不论是大唐的今上,还是大燕的安禄山,还是大唐的太上皇,找个诚心实意信得过我话的人,便献出这些宝贝去,帮衬识得这些宝货的帝王重整旧山河换来新气象。”

“这个嘛就无可稽考了,”建宁王哭笑不得,“虽然小王相信姑娘确曾做过这个美梦,但美梦与噩梦一样,只是梦罢了,而梦与水中月镜中花一样,都是泡影似的物件。”

“并非是梦,”翻雨说,“丹歌闺女梦中给指点的宝贝,正与我丈夫手中所有的一模一样,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绝佳的,与闺女说的分毫不差!”

“秦师傅,不妨拿出来一睹为快。”

秦基业遵命,拿出最后一次得自金乃惜的宝石:“在下从未告知我闺女我手头有这个。”

“但我知晓这些宝物的来历,一样一样,都清楚”丹歌-真如边说边指点,“这个是第一颗,叫玄黄,形状如大臣朝见天子用的笏板,长八寸,有孔。

这是玉鸡,所谓的毛白玉,是第二颗。

第三颗叫谷璧,乃这个世上最白的白玉也,大小如粟粒,无雕镌之迹,听说身为帝王者得到这个东西,则所在国五谷丰熟。

这第四颗叫西王母白环。

这叫碧色宝,是第五颗。

六曰如意宝珠,大如鸡卵。

七叫红靺鞨,大如巨栗。

八曰琅玕珠,体量超过一般的同类品种。

这是第九,叫玉玦,形如玉环,四分缺一。

十叫玉印,大如半手,你看其上的纹理理如鹿形,仿佛给仙人用牙齿入咬在这印里头。

十一叫皇后采桑钩,细如箸,屈其末,就是说,末端是卷曲的,仿佛一只狗子卷着尾巴。

这是最末一颗,十二,叫雷公石,斧形,上头无孔。”

说之际,建宁王渐渐将注意力从丹歌-真如脸上移到秦基业脸上,因他呼吸急促脸上冒汗,仿佛见了鬼神似的,于是问他:“秦师傅这是咋的了?”

“怪了奇了,”秦基业说,“这些话正是广陵最大的胡商金乃惜给我宝物时对我说的,一句是一句,一字是一字,连顺序都一模一样呢!”

这话说得建宁王目瞪口呆:“世上竟有这等巧事!”

“并非巧事,而是盛事!”秦基业说。

“但本王不知在这个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师傅和姑娘说这个,究竟用意何在!”

“殿下真能百分百吃准王不换去的是蜀中而不是灵武?”

“不能,但大致知道去蜀中。”

“你能确保你逾期回灵武,相关情势不变得对殿下更为不利?”

“我不能。”

“是不能,”边立功说,“殿下如今是立大功的殿下了,灵武的圣人和广平王自然忌惮三分。这还不算,想想圣人身边的人如张良娣李辅国,广平王身后的人如李辅国等等,会如何摇唇鼓舌,恶意中伤殿下?”

“不要再说这等无中生有无事生非的话儿了!”

“并非捕风捉影,殿下!”敢斗说,“这是寻常人都想得到的危局,更不用说英明睿智如殿下了。”

“请殿下带着我义女和这些宝石,”秦基业将东西交到建宁王手上,“赶紧回到灵武,一来确保圣人安全无虞,二来确保殿下平安无事,——代替佛祖观音献宝的人有福无灾。”

“还有:小尼梦见这个事,——一旦君主收受这些个宝物,多半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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