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上）（1 / 2）

见广平王手下以制止建宁王自戕为名行抢夺他以便控制他之实，秦基业师徒协同曹二毛等勇士凶神恶煞冲将过去，强行弄回建宁王，把他带离警戒线，纷纷宽慰他，理喻他，要他接受大唐不得已联盟回纥的现实，先保全下自家，再说别的。

“自家都给弄没了，何来天下，何来百姓，雄心壮志搁在何处？”秦基业说，“在殿下，在下斗胆进言，啥都不缺，缺的仅是心计罢了。”

建宁王却不屑说道：“心计心计，人心崩坏，天下大乱，都是心计加野心造成的，我要心计作甚？”

“有了心计，殿下便能真正为苍生而起，听说这是殿下打小以来的夙愿。有了心计，殿下还能同时还天下人以太平，以中兴，以贞观之治，以开元之治，这对殿下对大唐，对殿下的大唐，对殿下的大唐的百姓不好么？”

秦基业说这话本身便蕴含心计：以步步递进的法子提醒年轻的王子，只消他建宁王肯运用心计，便能轻松救下自家性命，便有机会君临天下，而后大唐经历过的盛世便有可能重现于大唐。

“有无相生，好坏相形，自古如此。”建宁王沉痛说，“我用心计，也就是用权诈，也就是用不择手段达成天下大治，成功成为帝王，对不，秦师傅？”

“不错。”

“如此，则本王必然把权诈用得得心应手了，用得习惯成自然了，用成不可须臾离身的宝贝疙瘩了，不可能废弃心计不用了，是不是，秦师傅？”

秦基业解释：“待到天下大治了，有些东西可以全然不用了，比方军器，比方反间计一类的权诈……”

建宁王摇头说：“一旦某个殿下比如我李倓，倚靠心计，凭借权诈，变成陛下，则那些心计权诈我李倓定然习以为常接着用，直至我李倓消除异己，唯我独尊，自以为是千古一帝万世英主，而后肆意妄为，走历朝历代那些暴君的老路，比如宠爱某个嫔妃，荣耀某个妻族，拔擢某些佞臣，斥退某些忠臣，增加某些赋税，起衅某些战事。

如此，久而久之，我李倓定然成为人神共愤的独夫民贼，没我比有我好，——在我的治下，生民定然重新倒悬，奸徒定然重新造反，天下定然重新大乱，”

“殿下不是常人，并非庸才，实在是我大唐太宗一类的英雄。”秦基业喃喃说，“正因如此，在下望殿下为天下苍生保重自家，必要时，略用一用胜率大于赔率的心计，或者说权诈。”

“可心计和权诈这个坏东西我李倓一旦用会了，用上了瘾，果然还能酌情使用？”建宁王沉痛说，“这个坏东西，要么废弃不用，要么无所不用其极，像这样的教训，代不乏人，史不绝书，对不，秦师傅？”

“可是殿下啊殿下，”秦基业哽咽说，“你再这样□□裸坦荡荡犹如赤子下去，定然享年不永，更别提还天下以尧舜世界贞观之治了！”

“本王宁可当本我真我，赤子之我，故我之我，而不屑使用所谓的心计权诈！”

虽说随侍在建宁王身边的丹歌-真如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心爱的少年王子，但她实在不希望建宁王如秦基业说的，因废弃心计和权诈而变得享年不永，便啜泣着跪下来，仿佛哀求他说：

“小尼求了殿下了：千万用一用那管用的心计厉害的权诈，——殿下用和其他人用，本质不同，目的不同。”

建宁王部下见她如此，跟着跪下，连带秦基业率众少年也跪伏在神一般的建宁王跟前，一个个情不自禁哭泣起来，仿佛即将永别这位千年一遇的赤诚王子一般。

“也好，我不在了，那时，你们都还在，一个个都还在；”建宁王微笑说道，“有些以后不在了，还能用自家的如椽大笔记下我建宁王是如何一个人。”

“臣谨记殿下嘱托！”边立功啜泣道。

秦娥也伤感，流泪道：“到那时，情形果然殿下现在说的，若没他人记载殿下的丰功伟绩，我秦娥也可成为大唐的曹大家，写好殿下的实录，让千秋万代好好看看殿下是怎么一个人！”

“这史册边立功当仁不让，”边立功嚷道，“无须秦姑娘越俎代庖勉为其难。”

“你写你的史传，我夫人写我夫人的实录。”敢斗说。

“本王在现实里给移除的寿命给二位迁挪到野史里，或许是更有意思的活着。”说了，建宁王向秦娥和边立功拱手：“感谢感谢，拜托拜托！”

当晚，广平王作为东道主和叶护太子的兄长，用大量牛酒宴请叶护太子和他的全体手下。为此，黄昏后，几百头牛羊给驱赶到回纥兵聚集的山谷，惨叫声响过之后，扑鼻的肉香袅袅浮荡，紧接着便是众多的碰杯声、喧哗声和女子的浪笑声和□□声。

建宁王是以回报军情，王不换郑国渠最新动向的名义进入回纥骑兵的营地的，进入之前，早就让手下嚷嚷这个军情：发现王不换郑国渠行踪了，就在不远处的大山深处，给包围起来了，却因山太大人过少，只能跟踪，不能歼灭，只好来找大元帅借兵了。

如此，广平王不得出面迎接幼弟，话里有话说：“此来所为何事，吾弟千万莫说，——早已不胫而走，众人皆知了！”

“重要亲口对兄长说的。”

“自然是。但现在不必，现在是吃肉喝酒的时辰，吾既来之则安之。”广平王端详跟随建宁王进入营地的军中亲随和秦基业师徒。

——为了让智勇双全的少年如敢斗、边立功和秦娥等人能帮上建宁王，同时见识一下难得的大世面，秦基业一定要王子殿下把自家和少年扮成亲随，带入营地。

自有丹歌-真如不肯装扮成建宁王的亲随，说自家这个姑娘样，这个尼姑样，都是好的，都是既定的，刻意原本原样进入营地，还说：“军中安置僧道巫觋，也是古已有之的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