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谁弱谁有理(1 / 2)
黛玉脚步收住了,再次看向两边。
三皇子面色憔悴,咳嗽声从喉口不断逸出,音色沙哑宛若破碎的瓷器。
而水溶因换了一身衣物更显精神。
他拧眉瞧了三皇子一眼,见对方咳嗽不断,突然也跟着咳咳咳大声咳嗽起来。
这声音既响亮又中气十足,不仅没体现出一丝的病弱,反而显得自身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不像是咳嗽,更像是挑衅。
黛玉嘴角微弯,被水溶的动作逗笑了。
她先转向右边,在北静王倏然生动的神色中行礼,道了一声抱歉,便往三皇子处走去。
她察觉水溶长发的湿润,能判断出是他在落水时救了自己。
可刚刚事情没头没尾,总要先将后续处理好,才能能让病弱的三皇子先回去。
毕竟自己当时可是昏睡了好几天,若三皇子此时撑不住睡下去,更是难以处理。
随着黛玉往左边走去,她没再听到水溶的咳嗽声,可总感觉背后有一股目光如影随形,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殿下。”黛玉站在三皇子身侧问好,侧身时飞快往右边瞥了眼。
水溶面色阴阴沉沉,扶在墙上的手握成了拳。
黛玉都有些担心他会像梦中那样爆发脾气,直接一拳下去将门窗给砸了。
好在他到底忍住,只拧起英挺眉梢,彰显糟糕的心情。
“之前的事情,还要多谢林姑娘。”三皇子身体疲累,依旧温温和和的体贴,第一句就是道谢。
他清俊眉眼间缠绵着困倦,音色略带沙哑,“虽不知林姑娘是如何救的我。可请林姑娘放心,我不会过问,也不会说出去。”
“殿下当无事发生便好。”黛玉心下微松,将亭子的宫女和溪水中糕点都低声复述。
三皇子认真听着,点着头一一记在心里,“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便是,林姑娘也当无事发生便好。”
他模仿黛玉的话,眨眼笑了下。
黛玉对他这笑有些新奇,还是第一次见拘礼的三皇子做出这番举动。
他平时的温和有礼能让人心生亲近,也像一个距离,带着遥不可及的疏远。
现在才曝露出一丝的真心。
两人视线相触,黛玉念及此也莞尔一笑。
三皇子面上露出明显的惊艳,他话语顿了顿,磕巴了下:“我,这次……这次宴会林姑娘觉得如何?”
这就是没话找话的模样,倒显出一丝窘迫。
“很好。”黛玉短促应了一句,避开他的视线,脚步后退,“您该回去歇息了。”
控制不住的困倦在三皇子脑海中翻腾着,可他还不想走。
三皇子往前了一步,音色压低,透出真挚的慌乱:“林姑娘,我还有些话想说,若是你愿意——”
“若是三哥愿意的话,本王直接将你送去太医院如何。”
黛玉听见北静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乎近在咫尺,话语中压抑着明显的怒意,连本王这个称呼都出来了。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差点就要撞入水溶怀里。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两人间距离几乎近到咫尺,黛玉隐约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
黛玉面色一烫飞快侧退,往长廊旁的柱子退去,和他们两人都拉开距离。
水溶见她动作迅速,薄唇微动想解释什么,到底脸色一沉闭上了嘴。
他一只手还撑在门窗上,想想换了个姿势,半身靠了上去。
这动作若是换别人来坐,定是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而这是北静王,硬生生变成了洒脱不羁,配合他皱起眉眼,简直能吓得走廊空旷无人。
黛玉越看此时的水溶,觉得他越像自己梦中的模样,浑身上下的怒意都要压制不住了。
“四弟怎么过来了?”三皇子面色有些奇怪。
以他对四弟的了解,被拒绝后定是拂袖而去。居然还能忍着怒过来,实在是罕见。
“走过来的。”水溶嗤笑一声,“三哥说完了?说完还不走?等着谁抬你回去不成?”
难得看北静王如此,的确是生气了。
三皇子眉梢轻挑,知道今天也不是个好时机,转向了旁侧。
“我身子实在困乏,若是日后有机会。”他说到这里抿住唇,注视了黛玉一会,缓缓重复。
“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会答谢林姑娘。”
黛玉能察觉出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而对方真正想说的她也不想听,只俯身行礼送别。
三皇子强撑着也是极限,他出了院子,坐上皇子轿辇。
伴随着强烈的疼痛,汗水在衣裳中缓缓流淌,他眸子垂下,面上神情纹丝不动。
从那人将东西喂到自己口中后,疼痛便层出不穷,骨缝间还有痒意。可同时也伴随着生机。
这是自出生以来,在暮气沉沉中第一次感受到生机勃勃的意味。
“殿下,回府邸吗?”轿旁的小太监垂首低声求问,音色抑制颤抖。
三殿下居然一身狼藉,还沾染的草木。
这要是平常,早就清洗好几遍,顺便将跟随的人一道“清洗”。
现在这样实在是令人心惊,看这情形,伺候的人全要换一批了。
“不。”四肢断裂般的疼痛犹如生长。
三皇子缓缓舒张手心,在剧烈疼痛中,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笑,“去安定寺。”
.
等三皇子离开后,院内便只剩下了黛玉和水溶二人,气氛一时安静。
水溶调整了下自己位置,呼吸重些压制疼痛,眉宇深沉能吓哭幼儿。
“我三哥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面对黛玉时,语气第一次带上重色。
不同于之前宫外相见中隐约的亲近和迷糊,此时水溶身着皇子朝服,四爪金龙攀援在上,透出高不可攀的距离。
配上深色眸子紧绷面容,气势逼人,周身压力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受伤了?”黛玉一点也没被他影响,飞快判断出声。
看到面前人怔愣面色,她肯定地加了句:“为了救我受伤的。”
水溶对上洞悉了然的视线,顿了顿将脸撇向一旁,薄唇抿了抿。
怪不得他之前用手按着门窗,并不是要敲,而是为了支撑,免得伤势太重倒下去。
黛玉想起溪水底的石块。因为溪水不深没有缓冲,石块反而更是锋利危险。
自己在指尖沾水时能被完好无损的救下来,代价便换在救自己的人身上。
“要不要进去坐下?伤势严重吗?”黛玉音色放柔了些,见他还是不说话,英俊侧颜都是沉默,心头有点奇异。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北静王。
“你生气是因为我先走左边?”她提出这个问题,还没解释出口,面前人就哼笑了声。
水溶想起前边情景,面露思索之色,再转脸过来时不复之前的冷淡。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来:“疼。”
向来少见的示弱,尤其是在向来强势的北静王身上。
黛玉声音更软,猜出他靠得太近是因为控制不了伤势,柔声开口:“看过太医了吗?要坐着休息吗?”
水溶沉默着摇头,目光扫过黛玉面上动容,飞快加了一句:“我三哥不是好人,你不要和他玩。”
黛玉有点想笑,此时笑又不合适,忍住了解释说自己和三皇子不是在玩,便将后面的事情隐去种子倾诉而出。
不知为何,对北静王她更能坦开信任。
她说到三皇子突然发病倒下,被自己搀扶带走时,就见水溶面色变了变。
等她细细观察,发现那是他在梦中生气的表情,不过怒火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三皇子去。
“下次遇到这时候,你就由着他发病。反正接下来巡查就到,看他会不会病死。”
水溶耐心等到事情结束才开口,话中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黛玉注视他没说话,目光巡游在水溶脸上。
水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头又转回来,粗声粗气道:“怎么了。”
“我觉得王爷有些不一样。”黛玉眨眨眼眸目光不变,对这样的北静王颇为新奇。
水溶再次拧起眉来,却不如之前的怒气蓬勃,而是带上了恼羞成怒。
他面色几变,最后坦然直视黛玉的脸,视线中带上了探寻坦白:“我讨厌疼。”
黛玉了然。说是讨厌疼痛,不如说是怕疼。
她听过太多关于北静王的传闻。
战场上杀进杀出直入敌营、手上中箭不露声色反杀敌寇、褪下战衣便是一身血色。
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安逸山之战。
当时援军被敌引开,不知为何拖延了七日才到。
七日放在平时,熬一熬就过去了。而在战场上早就夺城灭城,血流遍地。
等到过去时,援军都以为已失了安逸山,甚至是失去当时还是四皇子的水溶。
好一些就是大军为四皇子杀出血路掩护撤退,差一点就是全军战死城门被破皇子被掳。
指挥使觉得在这个时候没有生还的机会,尤其对的是以烧杀屠城为乐的蛮族。
于是他直接下令持武器包围了安逸城,放手攻了进去。
然后差点被四皇子斩杀当场。
没有人知道兵残粮绝的四皇子是如何在援军拖延七日后守住城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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