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1 / 2)

加入书签

陈祈朝似活吞了苍蝇一般,狞白着脸几欲干呕,然而接下来的话,彻底将他打落无间深渊。

“你最得力的鬼宗宗主,你最结实的左膀右臂,早就沉浸在玄鹤真虚伪肮脏的蜜意里,沦为无极观的走狗了你真以为你坐镇后方,任由无华手眼通天,哪怕不惜拱手你门主之位,也要灭了无极观的意图,掩藏的很好”江于辰嗤笑不已,“你既装无辜,背地里又心狠手辣,假借他人之手,做尽你想做之事,世人都道他无华蛮横跋扈,心胸狭窄,谁又能想到,自诩云莱最德高望重的傀儡门主,才是背后最大的国手”

这场雨大若天裂,伴着龙啸的震荡,越发凶猛,它似要极力冲刷世间的肮脏污佞,连陈祈朝佩戴了十几年的虚伪面具,也一并砸的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狰狞凶恶的嘴脸来。他啐出嘴里的腥咸,收敛以往的慈祥顺和,换出一张邪佞阴沉,注视着江予辰的目光似夜枭般锐利,“你小小年纪,看东西倒是透彻不过,你这条命,今日是万万留不得了,本掌门,今日就诛了你这心术不正的邪祟”手中的霓凰霎时淬炼起无边业火,熊熊燃烧的橙红火焰,炙烤着他湿冷似铁的袍角。

江予辰凤眸微眯,嘴角画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有种似笑非笑的孤艳清冷,然而落在陈祈朝的眼中,那就是不自量力的嘲讽,他将霓凰举在身前,直指江予辰的咽喉,笑道“到了地府,替我问候尚兰卿一句好。我这就送他的心尖人,下去与他团聚”

霓凰的火焰倏忽暴涨,锋利的剑刃流转着炙热的灵流直直刺向了那白皙如玉的脖颈,然而江予辰依旧不躲不避,只是扬起头,注视着陈祈朝的头顶上方,眼神讳莫如深。

眼见霓凰的剑尖即将刺进那抹纤细的脖颈之中,周遭倏尔腥风四起,那条伤痕累累的蛟龙拖着满是污血与碎肉的身躯,瞪着凶狠的橘黄竖瞳,张开满是红色涎水的大口,自密林泥沼中掠来,向着他薄弱的脖颈后方,迅疾下口。感知到身后的危险,陈祈朝赶忙收剑,足下轻点,斜飞了出去,潇洒矫健的落在一侧的树冠之上。

那蛟龙一击不成,复又昂扬着身躯紧追不舍,它似乎对纤瘦的江予辰不感兴趣,穷尽气力追赶着身姿伟岸的陈祈朝。那封禁了蛟龙的咒印,此刻尽数剥落,斑驳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新生长,新生的鳞片自雷鸣电闪中闪着森冷的银光。它的速度更加迅捷,龙吟更加震彻,利爪攀附过的树干均被扯出道道深邃的沟壑,有些纤细的树干不堪蛮力,纷纷折断。

霓凰每挥一剑,熊熊业火必引燃周遭的枯枝败叶,陈祈朝奋力的催动丹元,燃烧更多的灵焰去攻击眼前越发凶悍的蛟龙,一道道炙热的橙红火焰,霸道的打在蛟龙的身上,均于鳞甲之间化为丝缕水汽,仿佛无形的水系壁障笼罩其身,阻挡一切试图伤害本体的攻击

丹元的灵力运用过度,即将枯竭,陈祈朝手中的霓凰剑明灭不定,他翻转而上一株矮树,自周身设下一道刃火纹路的壁障,躲于其中狼狈喘气。那蛟龙浮上半空,运其水系本领,凝无数雨滴化细小薄刃,似漫天扬扬而洒的雪精,密集而猛烈的攻打在炎系的壁障之上,自古冰炭不相容,两方相遇,瞬间暴起烟白水雾,自半空与冷雨相凝,继续化为雨滴落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林旭与纪姚拖着湛屿上了对面的山坳,迎面撞上了前来寻找湛屿的听雨阁弟子。众弟子见大师兄被一老一少拉扯赶路,具是不解,呜呜泱泱的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开来,然而湛屿除了眼珠乱转,却口不能言,江予辰自封他灵力的同时一并禁了他的言。他只能拼命以眼神示意,奈何这帮师弟,一个个呆若木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有异样。

沈傲一身寒湿,自暗夜雨幕中御剑飞来,湛屿仿佛见到了救星般,挣扎着冲出重围,甚为狼狈的跌撞在师傅面前。

“阿屿你。”沈傲见了爱徒无恙先是心下舒然,但见湛屿狼狈之中透着心焦虽微有怔愣,又因感知不到他的灵元涌动而随即明了,遂掌中骤然续灵,将那道侵入皮肉的束缚灵咒,尽数化去。

得了自由,湛屿顾不得叙旧,念动剑诀,翻身上了瀚雪,黑衣猎猎化作一簇箭翎,向着密林深处疾驰飞去。

纪姚自密集的雨幕中,抬起早已白如塞上皑雪的脸庞,不管不顾的尾随而去。

林旭抹了把满是冷雨的下巴,叫到“这一个个都叫什么事啊”说罢追着那一抹渐渐消失的绯红,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过去。

众弟子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该做如何,沈傲将御天飞剑还给一名弟子,说道“跟上他们”

于是一众听雨阁的弟子尾随着林旭的踪迹,浩浩汤汤的开拔了。

这边蛟龙攻势愈发凶猛,陈祈朝身中数记水刃,华服破烂,血迹斑驳,但一双眼瞳仍是深邃精明,江予辰面有疑虑,不好的预感似生着尖刺的藤蔓,顺着脉络扎进心脏。

果不其然,陈祈朝倏尔收了结界,全无灵力的身躯朝着自己跌落下来,那蛟龙得了契机,张开腹下森光熠熠的利爪,一击刺穿了他的胸骨,江予辰只闻身前闷呵,兽爪磨砺骨头皮肉的声响,在暴雨中格外清晰。

陈祈朝奋而发力,掌中凝聚的灵流爆发出一道炫目的白光,震开了蛟龙虬实滑腻的身躯。做完这一切,陈祈朝眼角闪着一丝欣慰与狡黠的余光,施施然向身后江予辰的怀中瘫软倒下。

江予辰不明白这老狐狸又在下什么药,遂身姿微仰,似要后退出去,然而陈祈朝的一句话,却让他生生住了脚步,稍有迟疑,便抬起僵硬的双臂,面有嫌恶的接住了他。随即断掉的肋骨与小腿,因这骤然施来的力度,开启愤怒的叫嚣,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奔涌的潮汐,一波连着一波的冲刷着他的每一寸筋骨。

“只要你守口如瓶,继续为我效力,我必保无华动不了你,那些死于你手的弟子,我必既往不咎”

来不及细细咀嚼这段话里的利弊,各门各派集结的队伍,便陆陆续续纷至沓来,他们手中凝着或青白,或橙红,或碧青的灵焰,顶着一张张被雨水浸白的脸,活脱脱似暗夜里前往阴司的送葬队伍。

这场舍身相护的戏码,恰如其分的呈现在众仙门人眼前,瞬间得来了宅心仁厚的好名声与钦佩仰慕的眸光,那些依附云莱的小门派首,恨不得当场跪地,歌功颂德,神情无不夸张的涕泪横流,好似这人面兽心的云莱掌门,下一瞬就要撒手人寰,身归大地了。

那些云莱弟子,甚为不喜江予辰,迎回掌门也就罢了,还不忘在他有伤的肋下,用手肘狠狠暗戳,那刚刚接好的脆弱骨头,终于在你一下我一肘的阴损招式下,移了位。他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薄如透明,分不清汗水还是雨水的冰凉,彻底浇透了他濒临的意志。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视飘摇欲坠的江予辰于无物,簇拥着云莱门主,嘘寒问暖,撑结界送伤药,只为救治他一人,人群就忙成了一锅粥,而那老狐狸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舍己为人的荣光,还摆出一副为难受用的恭谦模样,着实让江予辰自间歇剧痛中恶心了一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