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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眴漆眸光似星,熠熠生晖,修匀的手指摩擦着温凉的坛壁,轻声说道“师兄这次回来,你变了好多”

湛屿自月晖中收回飘远的视线,俊颜微倾,一手扶住薄湿的额头,斜眸而望,“哦怎么说”

“回来这些时日,你也不与师兄弟们亲近了,整日不是闭门谢客,就是林间舞剑,有时明明相隔不过几寸,却仿佛以远在天边。师兄弟们私底下都很担心你,但你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又着实让他们发憷,生怕一个字说错,刺激的你更加沉默”

湛屿心结难疏,整个人比刚回听雨阁时还要消瘦,往昔裁身得体的衣服套在如今的身骨之上,仿佛缥缈仙宫,星辉月华织就的轻杳飞纱,仙风道骨,翩若惊鸿

“阁内重礼数,但私下里,我年长你三岁,有什么想不明的,可以与我说说,总是憋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

湛屿将整张脸尽数埋进掌中,忍着额角穴位的突跳,嘶哑道“我没事只是颠沛流离这些时日,耗费了些精力,将养一阵就会好的。”

“”眴漆喉头攒动,满是薄茧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坛壁。过了良久,眴鸣发出了清浅的鼾声,眴燃咂吧着回味的唇瓣。湛屿僵硬的抬起薄红的眼眶,待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眴漆那张桀骜不驯,带着侵略之美的俊颜,仿佛寒夜啸月的孤狼,睁着骇人寂冷的碧瞳,牢牢注视着自己。

湛屿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错觉,询问道“怎么了”

眴漆眼睫微掀,强行退下眼底的寒冰,生硬道“是为了江予辰吧”

顿觉烦躁,湛屿直起惫懒的身子,蹙着眉头,眼眸里的温柔瞬间化剑,竖起周身尖利的刺甲,戒备的望着眴漆洞若观火,了然于胸的姿态。

眴漆见他这副模样,柔声宽慰道“师兄不必这般看我,当日发生的事,就算跟去的师兄弟们不说,江湖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

“你信”

眴漆笑道“不是我信不信,而是师兄你信了”

如一击重锤砸向了胸口,脆弱的心脏伴着疼痛龟裂成片。他是信了,而且坚定不移的确信着,无论怎样告诫劝慰都无济于事,云峥那双诚挚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流转,他不敢闭眼,不敢安静,甚至不敢驻足停歇片刻,这种见缝插针,如影随形的折磨,早已熬干了他的心血。

无数次的扪心自问,这样纠结着,苦闷着,究竟为何可他就是理不出个头绪,说服自己光明正大的去嫉妒,去恼怒,去恨不得将云峥亵渎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他再也无法怀揣着满心的肮脏去注视江予辰,拥抱江予辰只要一想到这里,湛屿就止不住的亢奋,激动,整个人因沸血的奔涌而剧烈抖动着

压不住心底咆哮的邪祟,湛屿索性任由它的恶毒滋长,浸入骨血的戾煞,燃尽了他往日的纯善雅正,变成了沾之即亡,触之必死的剧毒赤蟒他疯魔了,癫狂了,变的自己都深深惧怕,狠狠嫌弃

“其实”眴漆顿了顿,用余光舔了舔湛屿逐渐冰冷的面容,说道“江予辰在无极观,过的并不好这世上千人千面,越是表现的恭谦和顺的人,私底下的真面目才是最骇人的”

湛屿倏尔想起,那夜澹台烨与予辰的对话,所谓的改拜无极观,全是云莱趋于高位的棋手所布的阴谋,他的身中残毒,不敢佩剑,全是打压操控的提线,他对云莱的厌恶与残杀,是十年间屈辱痛苦的反抗

“我倒是很佩服江予辰的气量,忍人所不能忍,他这样的仙姿绝艳,在一群虎狼之间,周旋应付,游刃有余,也算个奇人了我若是在那样肮脏的地方长大,恐怕早已自堕入魔,杀尽天下负我狗了”

眴漆说的惬意,但飘进湛屿的耳中,仿佛天雷乍响,振聋发聩。他眉宇间难掩震惊与心疼,哆嗦道“你说,什么”

眴漆低垂着眼睫,但眸光晶亮,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悄悄爬上脸庞,“我在外历练的那一年,半途与一无极观的小徒结伴,他时常与我谈起观中的闲事,消磨了不少岁月,这无极观大部分的趣事,都发生在云峥师徒身上。这云峥道长还好,辈分在那,除了观主,谁也奈何不了他。倒是他的徒弟江予辰,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湛屿紧握着双手局促不安,任何有关江予辰的事,都能瞬间击溃他的堡垒,露出里面鲜红脆弱的内脏来。眴漆总能准确无误的扼住他的咽喉,刺进他的要害,放肆的攻城略地,看着他狼狈不堪,溃不成军

这番话成功的勾住了湛屿的心神,探寻的目光表露出他想要知道的更多,然而眴漆却吊起了他的胃口,羽翅般浓密的睫毛,颤来颤去,眸光也不甚清明,有些疲累的摆了摆手,嗫嚅的唇峰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噗通”一声栽倒在石桌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眴珩早在他二人交谈之初,便拄着脑袋睡了,是以这四个师弟全部醉入梦乡,只余湛屿一人,对着皓月意犹未尽,满怀心事。

一连几日,湛屿都有心想要找机会再与眴漆攀谈一次,可眴漆却好像有意躲着湛屿似的,不是整理书楼,就是修缮屋舍,今日一早更是请命去了燕北。待湛屿追上山门之时,他早已蓝衫猎猎,与澄澈的晴空融为一体了

思来想去,湛屿还是牵挂的紧,遂书信一封,聊表思念,可这信函寄出以十日之久,都不见回音。无数不好的念头在心底纠结成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是以今日,湛屿起了个大早,饭也未用,便火急火燎的御剑往三清山方向飞去。

立在上清峰的缓台之上,阶梯两旁具是参天葱郁的各色树木,远处玄铁铸造的粗大链条上挂着一排排八角琉璃鼎,八面半透明的琉璃壁上皆画着殷红的朱砂符箓,于青天白日之下幽幽的流转着褐色的煞气。

透过朦胧的琉璃璧,隐约可见里面焦灼的魔物残骸,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紫黑色浊息。想必再有个三年五载,这些魔物的浊气就会尽数被清气消散,化为一捧焦灰的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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