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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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隔着重重雨幕,见这眉眼阴柔,满身瘴气的男子,抬起修长莹白的手指,自空中缓缓屈伸,动作柔美缱绻,之前那些被眴漆刺散的烟气蝶,自眴漆的眉心处,沈傲的衣袍间弥散出来缓缓凝聚,眨眼之间便凝结成一只只蹁跹的黑色蝴蝶,纷纷扬扬的向着男子的身边飞舞过去。

恢复清明的眴漆,眨了眨肿胀酸涩的眼皮,顿觉眼睛刺痛难忍,洇在眼底的血泪随着动作再次滚落下来,隐忍了半晌,眴漆自朦胧雨气间,睁大了怒泣残血的眼眸,握了几次才将颤抖的五指虚拢成拳,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把疑似争鸣的长剑,贯穿在阁主的腹中,他道“阁主我我怎么”

沈傲抬起苍白如雪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儒雅言笑,“不是有意的,没事”

眴漆腿脚有些踉跄,不知是愧疚还是后怕,整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立在沈傲的身边,满目哀戚。

这边男子尽数收了烟气蝶,好整以暇的斜过眉眼,望着魔息冲天的剑阵中,一道血红残影自地底悬浮而上,与之一并浮上来的还有澄白的瀚雪剑。一红一白两柄长剑并排立于虚空,惺惺相惜,彼此吸引,荧红与澄白的灵场相互融合,剑身缓缓的向着彼此靠近重叠。

立在当场的众人,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憎恶,而沈傲更是淤血交加,气血翻涌,他盯着这两柄长剑,恨不得提剑挥砍将这罪恶的一幕划散。

修真界最是憎恨跟魔界有牵扯的修士,就连无极观邪影真言乃是借用浊气卫道,也被视为大逆之举,列为禁术,凡有修习者,必诛杀之,绝不留情如今这众目睽睽之下,曾经颠覆人间的罪恶魔剑,竟与浩然纯清的正道灵剑,惺惺相融,互无排斥,真是跳进神河,也洗不清湛屿身上堕入魔道的嫌疑

湛屿自地底开启万剑结界,借着扶摇直上的剑阵,跳出了熔流炙热的锁剑台。他自空中飞落,见着师傅受了伤,便慌里慌张的扶住沈傲的脊背,焦急的询问道“师傅,你怎么受伤了”再一看,这伤人的剑刃乃是眴漆的争鸣,顿时怒火心生,冲着身旁的师弟疾言厉色道“眴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眴漆眼有愧色,但语气却全无羞意,他一把揪住湛屿的衣襟,指着虚空中紧靠在一起的两柄长剑,凌厉质问道“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才应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忽一抬头,湛屿也是骇的立在当场,脑袋发懵,他高大的身躯,此刻宛若雨中飘摇的小兽,嗫嚅的嘴唇灰败无血,深邃的眼眸冷风凄苦,仿佛六月飞雪,申冤无门的怜人

湛屿这番模样落在巫澈的眼中,简直比见了鬼还难看,忍不出嗤笑出声,言语清冽道“至于嘛平白多得了一把好剑,怎得哭丧着脸”

饶是巫澈不懂,他这副魂灵的状态,于尘世间辗转几百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寄宿在苗疆巫寨的毒蛊之中,休养元神,如今这修真界对魔界的深恶痛绝,不似他所生就的年岁那般宽容大度。

见无人搭理他,巫澈冷硬的心脏,小小的碎裂了一下,他倏尔左手化刃,于右臂之上顺然一抹,竟从白莹莹的小臂间生生抽出一柄瘴气萦绕的黑色弯刀来,那弯刀倏忽降世,自刀身握柄处流泻绿色涎水,那毒液滴溅在砖石之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沫的孔洞来。

巫澈提刀飞砍,向着两柄纠缠的长剑挥出一道绿色瘴息,想要分开它们,然而瀚雪与灼世却竞相爆发出霸道灵场,抵御瘴息的攻击,荧红与澄白争相发出炫目灵光,映的众人眼花缭乱。

巫澈的瘴息拥有腐蚀的特性,不消片刻,便将瀚雪的灵壁腐蚀出一块空洞来,瞅准时机,巫澈飞速疾闪,从破败的灵口快速窜了进去,用满是瘴息的弯刀勾住灼世的剑柄,想要将它拉向自己。

见状,沈傲驭动奈何上前拦截,一边对湛屿说道“阿屿,去把魔剑夺下来,绝不可让这屠戮之剑落入奸佞之人手中”

湛屿不假思索的领命而上,自空中驭动瀚雪加入战团。一时间两柄长剑攻击自己,巫澈不得不得松开灼世剑,挥舞着孤光与之抗衡。潇潇涩雨,泠泠寒风,奈何身上的紫白霹雳,过渡到巫澈的身上,仿佛击散了一团浓雾,随风飘散的墨绿色烟雾,似烟月流霞,轻薄的拂于一处,再幻化成型,烟波浩渺,来去无影。

湛屿自空中握灼世在手,眼前竟赫然出现万里尸殍,残阳泣血。面目疮痍的山川大地,尽是硝烟赤火,颓垣断壁,一股剜心的疼痛,自剑柄传递过来,蓦的拧紧了他的呼吸。

他倏忽听到一个男人近乎绝望的悲喊,声声撕心,句句裂肺,震荡在满是残骸的天地间,似哭柩喊灵的痴缠怨愤,他的悲,他的苦,他的无助,他的不舍,竟比这满目的赤地千里,呜咽哀嚎还要悲壮句句肝肠寸断的诘问,咄咄诛心字字泣不成声的挽求,哀哀欲绝使湛屿蹙眉心痛,忍不住泪如雨下

湛屿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仿佛无端破开了前尘虚妄的光膜,自暴雨倾天的现世一脚迈进了尸山血海的前世。

脚下是黏泞血腥的泥沼,空中是饥饿盘旋的兀鹫,湛屿立在一处烧焦坍塌的院落中央,看着近前橙红的火焰,逐渐燃成了幽碧的鬼火。一条轻杳的魂灵,木然的从残瓦断木间飘曳出来,虚浮着立在一旁,空灵灵的注视着眼前兀自燃烧的房屋。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木炭之下一截焦黑扭曲的手骨,死死的扣着一枚烧裂的玉佩。

这新丧的亡魂,还不明白自己缘何在此,盯着那灰白的玉佩发着呆,眼中皆是茫然。湛屿转目四望,漫漫火海,影影绰绰,数不尽的亡魂立在旷野间,自周身弥漫的生魂气息,引来了北冥以魂灵为食的魔物。那些巨大的魔物,拖动着滚圆的巨腹,张着骇人的巨口,贪婪的捕食着轻飘飘的魂灵,它们所过之处,大地皆被魔气晕染,呈现出一片枯萎的死像。

眼见这魔物向着身旁的女魂扑来,湛屿同情心泛滥,铮然拔出手中的长剑,啸叫着向魔物刺去。这奋力一击,剑身尽数没入魔物的肋腹之下,然而不等魔物发出嘶吼,手中的长剑红光大盛,竟将那魔物刺散成雾,随着旷野刮过的疾风,斜斜飞散。

其余的魔物,见到湛屿手中的长剑,则纷纷后退,两股战战的卧地匍匐,低垂着头颅,趴在地上呜呜的咽着,仿佛很是惧怕。

附一低头,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竟将灼世剑拔了出来,此刻剑身魔气四溢,红光大盛,静静的握在湛屿的手中,乖顺的仿佛瀚雪一样。这一刻,湛屿竟莫名的与之产生了心意相通的感应,他能感受到剑身传递过来的百年孤冷,愤世嫉俗的憎恨,求而不得的绝望,还有久别重逢的震颤。

灼世亦能感知到他内心的仿徨,对未知的恐慌,对爱而不得的痴缠,对不得不爱的无奈这就像棋逢对手,知彼百战,无论岁月的长河如何流逝,亦能跨过层层波流,来到你的面前,抚摸你的脸颊,道一句老友安好,一别经年,甚为想念

灼世自湛屿的手中挣脱,自空中盘旋了一阵,便向着西南的方向飞去,湛屿不假思索的尾随其后,踏着满地的焦土碎骨,血泊糜肉,向前奔跑着。

沿途的景象越来越熟悉,眼角的余光中,湛屿竟然瞥见了烟雨楼的牌匾,在倒塌的焦瓦间散碎成块。但这修罗场实在焚毁的太过彻底,建筑物尽数沦为焦炭,砖缝间氤氲出丝缕的魔气,杳杳的飘散在空中,显然这里被毁以有些时日,大火的痕迹早已斑驳成泥,黑漆漆的裹附在地上,像一块块烧煳的泥巴。

绕过一片白色的废墟,灼世自空中盈盈下落,围着湛屿缓缓的转起圈子来。伸手想要将它抓进掌中,可这魔剑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灵识,竟然与他玩起了欲拒还迎的把戏,就是绕着你的指尖飞舞,却偏偏不让你能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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