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2(2 / 2)
而如今,这一切都做不到了沈傲默默的伫立在玄鹤真的身侧,遥望着群山之巅的斑驳古刹,望着那苍穹之上白鹭齐飞的萧瑟与清冷,心死成灰
无极观糟此大难,对丞相一党无异于釜底抽薪,朝堂之上怀光帝命大国师无华彻查此事,便不再过多言问。这场几乎灭门的惨事就在皇家春季巡游的泱泱盛势中逐渐消弭。
皇城之下的血雨腥风,只要不危及自己的皇位,怀光帝是不会明眼重视的,他的骄奢淫逸,举国之力的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穷奢极侈,纵使怨声载道,他亦充耳不闻,曾于庙堂之上高呼吾乃真龙天子,庇佑国祚绵长,取民小利而已,安得众卿家连连上书,辱朕之威名
久而久之,这位刚愎自用的君王,亲小人,远贤臣,朝堂之上一片狼烟污浊,民间百姓怨声载道。
随之而来的便是牟轻风简单的掌门接任仪式,就在玄阳下葬的三日后。那日清风徐徐中裹着袅袅雨丝,牟轻风一身藏青色的八卦繁袍,头戴紫金松风鹤冠,于森罗长殿之中接过历任掌门书写的亲传手谕,庄重而静默的跪落在开派祖师的玉像跟前三叩九拜,袖缘上的金边随着大礼的动作潋滟着华贵的光芒。
长殿之外,江予辰接任了云峥的位份,他一身灰色宽袍,外罩墨蓝色纱衣,腰封上是怒喝的银制狮面,滚着银边的剑袖隐现在宽大的袖摆间,映着天边晕淡的日头,杳杳浮动着清冷的白光。他立在队伍的最前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大殿内行礼叩拜的新门主,眼底是说不出的寂寥与悲悯
他在同情亦在哀悼,这大殿之上的神明仿佛一道无形的禁制,扣住了牟轻风的灵魂。他能走到今天的位子,所要献祭的何止是魂灵这么简单,他的良善,他的感情,他的喜怒哀乐,甚至是自主的意识,统统将在此刻剥离出来,亲手奉上。而后他便是这重重深院里,披着华裘的金娃娃,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与这巍峨的殿宇融为一体。
玄阳算计了一辈子,挣了一辈子,最后得来的不过是乱剑惨死,碎尸万段,仓促的连死后哀荣都来不及拟好。
牟轻风行过了大礼,聆听了法宗戒训,肃穆的华袍一丝不苟的拂过光洁的玉砖,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自信与热烈,他像个踌躇满志,渴望大展拳脚的少年,以满腔热血为勃发,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此后江予辰便搬进了云峥生前所居的落枫阁,他没有入住主屋,而是将一间位置偏僻的闲屋收拾妥帖住了进去。他的随身物品很少,几件素白衣裳,一套笔墨纸砚,一卷枕被铺盖,再无其他。他从东厢搬出来的时候,牟轻风亦在搬弄,他的门前簇拥了好些个前来恭维殷勤的弟子,一人提着一样物件浩浩汤汤的去了两仪阁,只消一趟便搬的干干净净。
江予辰立在肃静的院落中,抬头望了望那颗合抱粗细的老花树,阳光自枝叶间斑驳的刺下,投下无数影影绰绰的虚影,此时还未到花期,舒展的嫩叶还带着怯懦的碧青色,隐约可见缠绕的枝头缀着点点玫红的花苞,若不仔细去瞧,那若隐若现虚幻般的红,会使人产生眼花的错觉。
每当夏至时分,这些簇拥的花苞就会在一夜潮闷之中争相吐蕊,艳丽的红色花瓣如连天的云霞,熊熊的火焰,热烈而妩媚的自风中漫舞。清风徐徐时,扬扬洒洒的花雨则铺陈出一地光怪陆离的幻梦。
云峥亦是喜欢红色的,他所独居的落枫阁,种植了大面积的枫树,每当深秋时节,美轮美奂的楼阁水榭,掩映在红枫似火的热浪里余霞成绮。
江予辰没有动过主屋的任何东西,旁人都道他睹物思人,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厌恶沾染过云峥气息的任何物件,不愿碰也不愿意看,若不是因资历上了辈分,他连落枫阁的门阶都不想再踏进来。
这日微风飒爽,雾雨初歇,江予辰裹着一身晨间朝雾,额前的鬓发亦是沾染着晶莹的露珠,他将几株新植的白莲移种到水塘之中,白色的常服上晕染着片片水墨,宽大的袖摆翻卷至肘间,露出光洁紧实的小臂。他在水塘边小心翼翼的忙碌着,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根帛带高束,长长的马尾垂泻在脖颈肩胛处,漾着流顺的润泽。
何语城提着竹制的食篮,行过玉色的拱桥,朱色的游廊,立在满是菡萏的水榭之中,向着对岸嶙石间忙碌的江予辰,呼唤道“江师兄我带了早饭来,我们一起用餐吧”
江予辰循声望去,漫漫桃白之下,是何语城琨玉秋霜的姿容,他一身玄色的常服,腰间依旧挂着他那沉甸甸的挂包。坠的腰封斜斜的箍在胯骨上,极不端正。他挥舞着手臂,咧着贝齿灿笑,像一株心有热忱的大葵花。
江予辰直起身来,初升的灿阳还未炙热,柔顺的金光铺陈下来,将周围尽数笼罩在一层温暖的缭纱之下。
何语城挥舞的手臂渐渐不动了,他的目光是沉浸在神圣中的虔诚与仰慕。他知道江师兄好看,而且当得起倾国倾城的雅颂,可他从未惊觉,一个男人竟能美到震撼人心,那风恬月朗的气场,冰壑玉壶的容貌,仿佛多注视一眼便是亵渎
怔愣了半晌,连江予辰何时立在自己跟前都不曾察觉,直到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幽香,才唤回了他神游太虚的魂识。见江师兄一身湿气的立在跟前在唤着自己,惊慌的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篮子。
江予辰轻笑道“毛躁”
何语城不好意思的搔着头,笑道“师兄教训的是”
江予辰没有过多的与之交谈,便领着他穿过假山水榭,亭台廊桥,回到自己简幽的卧房之中。
何语城将食篮子搁置在木桌上,快速环伺了一遍陈设,屋内整洁的太过空旷,除了茶几书案,床铺衣柜,连一张风雅的字画都没有,更别提那些珍贵的墨宝摆件了,比起山下的客栈来还要简陋朴素。
“江师兄,你这屋子也太干净了吧”
江予辰自铜盆里净了手,湿漉漉的指尖玉珏清莹,“我比较穷。”
他知道何语城意有所指,却也懒得装疯卖傻。
何语城连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师兄为人整洁,屋子打扫的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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