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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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屿恋恋不舍的从江予辰的怀中直起身来,扶着桌子的一边缓缓落坐。

少了那魔族少女的张狂,屋内霎时寂静的仿若无人之境一般,他偏过头去,只见江予辰施施然将长剑归入鞘中,一张脸还是暗黑的厉害。

“你这样严厉的呵斥那位姑娘,是不是,太过无情了些”湛屿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予辰垂首不语,他似在心底做着什么考量,再挑起眼眸的时候,面上的嘲鄙嗤笑过分的洋溢着,他说“姑娘你是眼拙还是灵废它一个不阴不阳的幽冥魔物,竟被你一言敲定了性别。”

于湛屿身边落座,江予辰拾起筷子将点心布上,再舀了一碗爽滑的笋鸡粥给他,继续说道“有伤在身,不宜鱼虾,凑合用点鸡肉粥吧”

湛屿从深深疑惑中缓过神来,盯着手边那碗兀自袅着热气的白粥,忽而暖从中来,他还来不及欣喜的抬眸之时,江予辰珏白的指尖捏着一柄瓷勺过来,随口“嗯”了一声,示意他接过用餐。

“予辰”湛屿接过那柄尚有体温的勺子,牢牢的捏在掌心,“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江予辰侧眸而视,本不打算过分亲昵的心,再一次波纹迭起,面对着彼年的挚友,曾水乳交融过的短暂恋人,他忽然间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望着湛屿那双不在澄澈的眼眸,便知道,许多人或事,只能存在于记忆里,还不回尘世来。

这一场七年的分离,足以将两个曾亲密无间的人,分割在霄汉的两岸。

他是九霄当空的灿阳,而自己,则是无尽深渊里的淤泥。无论灿阳如何映照,也照不进幽邃的罅隙里去。

“无所谓好或不好只是依旧干着那些为世人所不齿的勾当罢了”

湛屿忽而心酸,他想起了当年昊极塔下的怒喝,江予辰这样一个月白风清般的璧人,生生被糟践成了阴暗的刽子手,他手上纵然有千万条无辜的亡魂,湛屿也是恨不起来的。

“自你走后,我便离开了听雨阁,我四处打听你的踪迹,旁人都道是我要手刃于你。”他垂眸浅笑,眼睛里滚动着浓郁的哀伤,“其实我是想找到你,守护你,我相信有我在你身边,哪怕不能替你争取来活命的机会,那便与你一同共赴黄泉”

“只是我从南到北,次次都与你错过”他握着勺子的手,骨节清白,血脉凸显,“当我赶到烟火林的时候,只看到被鲜血浸染的诛邪法阵,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守在阵前,跪在滂沱大雨里整整一夜,心都泣空了。”

缓缓吁出一口胸臆之中的酸涩,湛屿摩挲着瓷碗的边缘,继续说道“我浑浑噩噩不知今朝的时候,妖魔大军一夜之间便席卷了九州四海,我被师傅从林间拖起来的时候,巴蜀听雨阁已经覆灭了”

痛苦的闭上眼睛,嗓音里满是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惶然与无助,“是眴漆带的头他率领万千妖魔军屠戮了整个巴蜀百姓。”

他犹记得与师傅突出重围的那日,眴漆一身玄色软甲,短刺似一道阴煞极电,他那柄铮铮不屈的佩剑,依如主人争名逐利的性子般锐不可当。

那个嘴毒桀骜的俊烈少年,一夕间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的阴煞枭雄,他再也无法从那双时常晏笑的瞳眸里看到半分同门情义,眴漆眸锋之间缠绕的恨,狂,通通将他洇渡成魔,他睥睨冷视,他身先士卒,他活生生将至交同门枭首踩踏,逼得沈傲跪地俯首,只为求得几个小辈的生还。

那夜瓢泼的风雨,彻底封冻了每个人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湛屿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江予辰将视线从湛屿身上移开,突然言笑道“是不是感觉这个天道,太过无情”

湛屿转头凝视,却喉头梗阻,无法言说。

“这世间所谓的正道,一直都是些虚伪肮脏的人在口头织梦,每一个踏过血河洇渡上岸的人,都是踩着自己的尊严与血泪登顶的。”

江予辰转眸看了看湛屿的懵懂,继续笑道“不知他人悲苦,你无权将愤恨给予他身”

“我知道”湛屿说道“眴漆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有他的准则,有他的理念,只是我不懂,就算听雨阁对不起他,可巴蜀的黎民百姓呢他们也有错吗”

“妖魔肆虐,是不会听命于人的”江予辰惬意的放缓了身骨,继续说道“北冥有主,但真正有实力的大魔都潜伏在封地不曾出动,眴漆只不过是化身为万千妖魔之中的一员。”他倏尔笑了笑,“说白了,当初他不过是归顺北冥的一颗卒子,真正统领妖魔军的,是你口中那个刚刚啜泣奔走的少女”

“你有权痛恨眴漆,但不是他手刃的性命,冤债就不要强往人家身上按”

得知真相的湛屿有些许怔愣,他不知该悲伤还是该释然,亦或者喜忧参半,他似乎连一个绝对的仇人都憎恨不了,只能言不由衷的僵持着。

“你们都是有苦衷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所以这些孱弱的百姓,就活该替你们的仇恨背负血债了”

湛屿是心疼着江予辰的遭遇,可他也悲悯苍生的无辜。

江予辰胸臆之中升腾起一股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怒火,他如今不必再谨慎的掩饰着自己的心里波动,遂狂放而无畏的仇视着,“你能保证被你悲悯的那些人,一生都不曾做过违心之事吗这世间王朝更迭,旧权覆灭,哪一样不是鲜血铺就,我觉得这样很好,糟粕之人被清洗,清正义士得以永存,将来这番土地上生生不息皆是纯善廉洁之人,不会再有藏污纳垢的奸佞出现”

“你怎么会有这样极端的想法”湛屿眉宇颦蹙,急切道“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我说是就是”江予辰一刹那熬红了眼眶,偏执的近乎成狂,“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待你伤愈之日,便速速离去,别用你那副烂好人的慈悲心肠去试图渡化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一时间,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霎时静默,湛屿不可置信的凝视着江予辰稠红的凤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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