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仇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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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音踏着晨间沁凉的朝露穿梭在一片满是泥沼与荆棘的天地间,她的身后是梦魇之术操控下被屠戮殆尽的宁静村庄。

昨日她自江予辰的卧房愤恨而出,带着满腔的嫉妒与失望狂奔至这座五里以外的小村庄。那时艳阳高照以近正午,鳞次栉比的屋舍间炊烟袅袅,清溪之上架设的庞大水车吱扭作响,三三两两的孩童围着几只雏鸡糟鸭,将手中的柳藤舞的是虎虎生风。

到处都是鸡鸭的悲鸣,孩童的晏笑,空气中飘荡的蔬米清香,仿佛一道若有似无的钩子,瞬间将岚音骨子里的罪恶勾了出来。

她立在村口那张犹带着谷物香气的辗石旁,将一双阴冷沉窒的眼眸收拾好,换上一副澄澈纯真的天真出来,然后一蹦一跳的向着那群撵着鸡鸭的小童而去,晃荡在风中的葇荑之上环绕着两只翩翩起舞的金色比翼鸟。

她张扬着少女的火热与明媚,绝色的容颜完美掩饰了骨相之下的暴虐残忍,她将两只冰冷的小鸟一一介绍给稚嫩的幼童们认识,诓骗着信任与崇拜。

然后一步一步的踏进了那宁静舒适的山水田园,融进了乐于助人的村民之间,她声泪俱下的将自己言不由衷的谎言倾诉了一遍,在一双双同情而关怀的目光中露出了她垂涎已久,腥膻恶臭的锋利犬齿。

她狞笑着将这群好心肠的村民咬穿了骨头,嚼烂了肺腑,立在她练就的修罗场上恣意狂笑。

可笑着,笑着,腮边便滚落一滴清泪来。

她望着眼前手起刀落的潇洒,孤注一掷的癫狂,望着幼童涕泗无助的哭喊,亲人之间的血刃相残。

这一瞬,她不在是个渴望为人的魔族少女,而是个睚眦必报,心无杂念的狂徒她要报复,要搅乱,要这个尘世再也不能安逸顺遂。

既然她过不好这一生,凭什么要允许旁人在她眼前灿笑

经过一夜的浸染,岚音的衣袂已经血污不堪,心情愉悦的她蹲落在途经的一条小河旁,凝视着水中自己容颜绝美的倒影。

不知是江予辰眼拙,还是有心装瞎,她每每夺舍而来的女子,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他的影子,她们或是眉眼相似,或是朱唇恰巧纤薄,亦或者垂首凝思的半点妩媚风情,只要她们相像,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岚音无论如何都会夺取过来。

她将自己住进这冰凉的影子里去,企图去温暖那胸臆之中自欺欺人的执念与惶恐。

将鬓边一缕被轻风吹乱的发丝拂过耳后,岚音掬起一捧清水,拭了拭过分苍白的脸,随后,她湿漉漉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抹极为相似的身影。

湛屿躺在床上,凝望着江予辰支颐浅寐的侧颜而笑,他其实很想在多眠一会儿,可就是心绪烦乱的睡不安稳,那些阴暗痛苦的前尘往事,如扑杀而来的鹫鸢,将他的躯壳啄穿,灵魂啄烂,然后在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融成一团,使他本就窒涩疼痛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被淋漓凌迟,血肉抛洒一地。

此时的屋外叫卖之声寥寥,行人亦是走动不多,偶有马车疾驰而过,不过是畅行无阻尘烟稀薄,这以往热络富庶的水上江南,此时竟比燕北之地还要来的萧瑟荒芜。

他细细聆听着周遭的丁点动静,多年来孤军奋战的机警与敏锐,将他噤若寒蝉的好似一头丛林猎豹。

岚音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旁边那间房门之中,随着门板的阖落,一道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便不紧不慢的自房中来回渡着步。

湛屿眸峰垂下,盯着那面阻隔着两间屋子的墙壁而看,似乎想要透过那面墙壁,看到对面之人的身上去。

那房里的魔族少女似是很烦闷,她的脚步由平缓到急切,最后竟隐隐有了愤怒的狂乱,她好像是只被困囿在牢笼里的啮鼠,没头苍蝇一样的疯跑,却总也摸寻不到突围的缺口。

她的慌张,带着焦躁的疲惫,带着不甘的怨愤,还带着些依依不舍的眷恋。

总之,这个飞扬跋扈的少女诡谲而悲伤的折腾了许久,才渐渐归于平静,随后是沐浴更衣的窸窣与朦胧。

这一觉,江予辰睡的很是安稳,待他睁开眼的时候,屋外已是漆黑一片,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瓦楞枝叶间,溅起一阵沉稳而忧郁的韵调。

将桌上的半截红烛引燃,橘黄色的微光将屋内的一切映射的影影重重。

床上的湛屿依旧沉睡着,呼吸平稳面容舒然,苍白的面颊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

江予辰推开轩窗的一角眼见时辰以晚,估计厨房已经灶火熄冷,不会有任何餐饭可食,他自己吃不吃倒是无所谓,只是榻上之人伤势过重,若在苛待了脏腑,恐落下什么底虚的隐疾。

江予辰冒着丝丝浸润的凉风钻进了那黑暗的厨房,立在一堆暗沉的锅碗瓢盆之中犯起难来。他这悲苦凄惨的二十八年,虽做过诸多杂役苦差,却唯独没有进过厨房,对庖厨之事更是知之甚少。

再加上他本人对口舌之欲不甚在意,更是对钻研厨艺之类的事情提不起兴趣,他只会饭来张口,无饭便不张口,总归一两天喝上一碗薄粥的日子,他又不是没尝试过,早就已经心如止水习惯了。

而这厨房里现只有一把蔫头耷脑的青菜,半块汁水不复的豆腐,还有濒死挣扎的鲫鱼一条,他本想继续生火煮粥,却翻遍了犄角旮旯也没找到一粒粟米,只在冷透的笼屉里找到了五只白面馒头。

江予辰望着摆在菜板上的青菜豆腐死鲫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这双弑过千余条性命的杀伐之手,却将那柄有些生锈的菜刀握的是纹丝不动,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先攻克哪一个。这鱼该怎么杀,豆腐该怎么切,这青菜又改任何处理,竟比他研究那些失传已久的禁术还要让他困惑。

他觉得做好一顿饭,简直比还原一道咒术还要艰难。

最后,江予辰先是烧开了一锅滚沸的热水,再将没有择洗的青菜,切匀的豆腐,刮鳞去内脏的鲫鱼一股脑的丢了进去,他拿着铲子像在搅和一团泥巴一样的将这锅汤水搅的天翻地覆,宽大的广袖亦在汤面上飞旋如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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