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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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澈凝视着残魂舒朗的微笑,从未做过父亲的他突然不知该怎样形容心底涌覆的情愫。

那种慷慨奔赴的决绝,那种面对爱子能再次复生的欣喜,那种天人永隔再无重遇的心酸,那种对亲情无限眷恋的不舍,竟比这旷野刮起的朔风还要透骨。

而他的眼前那个满身肮脏,容颜不复的男人,在失去了玉片的加持力量之后,手指与袍角竟如烟尘一般缓缓弥散,他依旧满含笑意的凝视着巫澈,虽然嗓子再也不能发声了,他便这样唇齿微张,用灰败的嘴唇嗫嚅出了两个字。

“多,谢”

魔龙之影自虚空之中满含热泪的注视着宿主的陨灭,而自那男人消散的脚下竟开出了一朵朵舒展着蕊心的曼珠沙华,那火红的一片如雨后春笋般快速的拔地而起,将旷野上横陈的尸骨与残甲尽数淹没,从此朔风变为了和暖的春风,萧瑟的土地之上尽是绚烂的艳丽生机。

巨大的魔龙自蔚蓝的天空之下自由翱翔,声声悲鸣的龙吟震慑原野,它就这样越腾越高,迎着明烈的日轮向着它本该归入的地方渡去。

巫澈与残魂一同目视着魔龙穿过了烈日,而后二人相视一笑,残魂明媚的面容终是化作了一捧飞灰,飘散在了自己的眼前。

南栖自废墟之间奔跑的很快,眨眼之时便以跃出了城郊,猎猎的身影出现在了寂寥的街巷之中。她自小在群山峻岭之中长大,擅长奔跑与捕猎,天生机警,身手敏捷,就是多了些少女的想入非非,整日里做着些情啊,爱呀的缥缈大梦。

他自幼与丞相府的三公子有婚约,却从未彼此见过,一直以为曾经不受宠的三公子如今成了权倾朝野的狠角色,应该看不上自己会退掉这门古里古怪的姻亲,却不想那男人言出必行,竟真的信守承诺要娶她。

刚刚在来时的路上,她碰到了一支王朝禁军,竟是漆怡海专门派来找寻自己的,果真让她受宠若惊,若不是顾念着父亲的安危,她还真想坐坐那骄奢淫逸的镶金马车,也沾染沾染这皇城的铜臭味儿。

南栖在前面跑着,禁军与马车在后面工工整整的追赶着,嘈杂的脚步与马蹄的声响如急雨乱砸,呼啸着从牌楼之下飞驰而过。

玥琇镇,府衙大厅。

灯火通明的主堂之内,宦官冉魏边刮着手中的茶叶沫子边斜着眼珠子乜视着静坐一旁的沈傲。

这个男人自追击的大雨之夜归来,便阴沉着一张脸,眉目间的沟壑竟从未松懈过,一副隐怒暗沉的模样。

那些捡回一条小命的各门宗主亦是小心谨慎的伺立一侧,或震怒,或忧愁,或后怕的聚在一起,脸上的神色五花八门煞是有趣。

冉魏呡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嗓音阴柔而尖利的说道“今日将各位门主齐聚于此,是想各位能向我表个态度,这追击江予辰失利,是否该探讨个日子,再去捉拿啊”

立在此处的众人,身上的新伤还未愈合,便被冉魏的催促惹恼了怒火,但却都不愿做第一个逞口舌之快的人,纷纷拿眼角余光瞄着沉思的沈傲,希望他开口替自己争取一番。

而扶心堂的花茗则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如精魅凝化的一张脸抹着一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豁达,反正他扶心堂医仙双修,终归是医在前,仙在后。救死扶伤是把好手,上阵杀敌却不是门派强项,饶是这“威武将军”再怎么胡搅蛮缠,也怪罪不到他扶心堂的头上。

冉魏的目光在全场逡巡了一遍,挑着眉不悦道“怎么,我威武将军的话,你们都听不懂了吗”

沈傲目光如炬,面有沉炽,这几日他本就为湛屿的任性而恼怒与担忧着,却不想这个腌臜一日复一日的召集众位门主于此,聆听他狗屁不通的训斥,早已厌烦至极,是以一记狠戾的眼刀扫过去,骇的那首座之上目中无人的阉狗陡然倾翻了手中的茶盏,滚热的茶水撒泼了一身。

花茗当即忍不住这滑稽的一幕,“噗嗤”乐出了声。

冉魏慌里慌张的抖落衣袍上滚热的水珠,显然这番动作是无济于事的,他那华丽的金线红绣袍还是濡湿了一大片,艳丽的杜若花纹被水汽浸染的黯然失色。

冉魏有气发不出,只好呡了几下嘴唇,说道“我日日与众位商讨对决妖魔军的事,不是我个人急功近利,而是陛下催促的紧,眼下北冥设在疆土之上的裂隙是越来越多,黎民百姓所遭受的苦难是一重难过一重,我与在座的各位都是同样的焦灼啊”

冉魏到底是被沈傲的戾怒之势骇住了心神,不敢再如以往那般放肆了。

花茗抽出黑骨折扇,与胸前轻轻摇曳了几番,说道“冉公公所言极是,我们这些修真门派亦是为了守护天下太平,才身先士卒的驻守在此,别说你急了,我也急的如热锅之上的蚂蚁呐,这七年里我就没睡过一夜好觉,那药堂子门口看病治伤的可是排起了长龙啊累的我门下弟子都消瘦了一大圈啊,知道的是我扶心堂德医广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关起门来修炼什么旁门左道呢”

“嗯咳”冉魏清了清喉咙,说道“花堂主劳苦功高,您是菩萨心肠,陛下会感念您的体恤您的。”

花茗摆了摆手,“这陛下总不能口头感念吧”将折扇收拢,握在掌中掂了掂分量,“若你回陛下身边,也替我要点好处嘛我这扶心堂七年来分文不取,又因江南木渎镇沦陷,大批的珍贵药材已经于战火之中焚毁了,我花某人很是肉痛,每每想起都寝食难安,不如陛下将国库内的奇珍异草都赏赐给我吧”

花茗最是无利不起早,也最是看不惯王朝之人的中饱私囊,所谓能刮一点是一点,终归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冉魏有些为难,他在陛下面前虽得宠,却知这个昏庸帝王最是爱惜自己的骄奢淫逸,让他将塞进口中的肉再吐出来,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有人开始窃窃细语起来。

“哼这扶心堂也真是胆子大,敢跟老虎求毛”

“谁不知道怀光帝其人爱财也贪财,送进他宫里的东西再想拿出来,恐怕比夺了他的皇位还让他难以接受。”

“唉这都什么世道啊我们在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忘却生死,掌权者却在后宫狐裘帐暖,醉酒笙歌,真是不公平”

“如今这世道就没公平可言,要不这些个天之骄子怎么一个个堕入魔道,还不是被这吃人的世道逼得”

此起彼伏的哀叹与咒呵响彻在耳边,将沈傲眉心的沟壑愈添愈深,他抬起一双冰雪尽溶的眼眸,淡漠而哀愁的逡巡着一张张诡异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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