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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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修建了斗兽场,铸了祀魂鼎,将血海洇渡到朔方的地下囚牢。他端坐在高位,睥睨着北冥众魔的野心与丑态。心情好的时候,他是有求必应的魔君,心情不佳的时候,他是笼罩在北冥上空的死亡阴云。

这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快感,让靖无月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愉悦,似乎他曾经也这样凌驾于万物之巅,睥睨着芸芸三界的秩序轮转。他强大,无畏,翻手为生覆手为死,谁也不敢忤逆他的威仪与裁决。

而失掉了千万年的荣耀,此时竟在肮脏的北冥得到了重演。

但万事无绝对

除了岚音,除了这个狂妄的魔女,还没有哪个魔物胆敢算计,忤逆于他。

思及此处,靖无月遥望着天幕的脸上竟扯出了一抹讳莫如深的微笑,这种笑容挂在他过分张扬的脸上,有一种尸山血海里攀爬出来的畅快。

江予辰穿戴整齐便打开了房门,见外面的石板路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浮雪,本该繁灿的花木此时都恹恹的低垂着,花瓣与叶子上皆凝着一层冰霜。

外面的气温明显比屋内低了许多,江予辰随手关上了房门,紧了紧衣领便顺着石板路向外走去。

江予辰的记忆似乎就停止在了十六岁,他只能记得十六岁之前的事,而对往后的事却毫无印象。但就算他忘记了许多重要的记忆,却永远也不会忘掉湛屿这个人。

一路上,因为身体的不适,江予辰走的不是很快,于是在路上的观察就越发的仔细,待他缓缓的行至第二道月门的时候,转眸向着这道院子的主楼看去,却见墙垣的背角处,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双手雪白,长发遮面的红衣女子,她背着一把通体细长的利剑,身子僵硬的伫立在墙边,半边躯体隐没在晦暗之中,任凭风雪浸湿了她的衣摆与长发,却如青松一般岿立不动。

江予辰被这名诡异的女子所吸引,停下脚步望了她好一阵,越看越感到莫名的熟悉,但又回忆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于是心有戚戚又不敢贸然上前,便这么杵在原地干耗着。

耗着耗着,他的视线里便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那女子先是从檐瓦之下的缝隙里飘了出来,然后贴着墙角线滑了下去,轻飘飘的落在了那伫立不动的红衣女子身边。

那似幽魂一般的女子,头戴凤冠,遮脸的红方巾被挑起披挂在金冠的后头,她上身套着绣花红袍,颈戴项圈天官锁,胸前挂着一枚鎏金的照妖镜,肩披凤翎霞帔,挎着子孙袋,手臂上缠着“定手银“,下身则着红裙、红裤、小巧的脚上套着一双红缎绣花鞋。

做这身打扮的,显然是个横死的新嫁娘,这嫁娘身上鬼气很浓,却无戾气,似乎不是个厉害的主,但见她又未伤及人命,只是弯着腰,仔细的端详着眼前这长发遮面的女子,江予辰也就不好出手诛邪,只能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以防她突然出手害人。

冯仙藻对活人的兴趣没有死人大,是以她不打算继续去招惹一旁的白衣道人,反而专心致志的盯着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猛瞧。

肉身完好,没有残魂的寄留,身形清癯有致,内力虽阴邪但胜在强猛。

也许,这就是那个神祗所说的,最合适的身体吧

隔着一层浓密的长发,冯仙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具身体的样貌如何,遂撅唇吹起了一阵阴风,将女子遮面的长发吹拂了起来,顿时露出了一张阖着秀目透着霜白的脸,还有那烙印在额头肌理的诡谲咒印。

待那女子的容貌映进江予辰的眼底之时,顿觉一股寒流遍体,凤眸惊诧。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牟轻风的徒弟,自己鲜少关注的师侄黎清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又怎么会是这种死透了的状态

江予辰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忐忑的向着黎清抬步靠近,然而越是随着自己的走近,那种熟悉感就越发的强烈,好像她并不是自己鲜少交集的同门师侄,而是生死与共,有过至深交情的重要之人。

冯仙藻本来端详的好好的,突然面前的女子睁开了漆黑的眼珠子,那双黑如幽邃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跟两枚琉璃蛋子似的,在自己的眼前赫然洞开,将没有防备的她骇了一跳,本能的向着后方飘荡了过去。

由于她专心致志的没有发觉背后愈来愈近的江予辰,于是轻飘飘的身子又不甚撞穿了对方的身体,待她透体而出,顿觉一阵烈火灼烧般的疼痛席卷了魂体,大红的嫁衣霎时便被炽白的灵火灼出了斑斑孔洞。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冯仙藻痛苦的捧着自己的脸在原地挣扎。那些从江予辰的身体里燃起的灵火,已经快速的烧穿了她的脸面,使她整个人在火焰的灼烧之下愈发的扭曲透明,仿佛马上就要原地消散了。

而在这新嫁娘穿过身体的时候,江予辰感到心间一阵巨疼,紧接着眼前翻转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洞开的深渊,熊熊的业火,翱翔的赤凤,穿心的烈魂

脚下的大地皲裂脆化,周围的树木焚烧成灰,到处都是炭化的尸首,蒸腾的气浪,他堵在涅火熊熊的深渊洞口,满身是血的回过头来,对着声嘶力竭的湛屿舒然微笑。

他摇摇晃晃的向着那个惊恐的男人走去,满腔的爱意混着鲜血吐出,他说“伟大的神明我将自己最炙烈的爱,献给您了”

江予辰茫然的转过身,看着女子被烈火灼烧的惨状,似乎自己曾经也遭受过这样的酷刑,心脏被洞穿,筋骨被震裂,就连灵魂也被焚烧的支离破碎。可是他并没有像眼前之人这般挣扎嘶吼过,反而透着余愿已了的舒然向着他此生光明的信仰,虔诚跪拜

可是迟来的痛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于是他无力招架记忆里的悲怆,一阵天旋地转,惨白的天光就此在眼前狼狈谢幕。

江予辰再次醒来的时候,靖无月正在用温热的湿帕子给他净手,晕黄的光亮将他凌厉的俊颜洇渡上一层柔软的泽光,使其看起上去温顺而祥和。

“我这是怎么了”江予辰虚弱无力的问道。

见他醒了,靖无月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欣喜,依旧是淡淡的,好像习以为常了,他说“你被鬼气伤了神,晕倒在了外面。”

江予辰手指间都是莲生结界反噬的伤口,因着冯仙藻的魂体穿心,莲魂的禁制突然开启,又因宿主没有察觉,暂时收不回来,大量的正气流泻,压制的浊气开始反攻神志,两方力量开始互相焦灼,此消彼长。江予辰凡躯一具,自是受不了这灵力的流窜,而受了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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