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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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殿下恕罪,奴婢不会跳舞。”朝烟答道。

大殿清冷,一片幽寂。年轻的魏王把玩着小金杯,兴意勃勃的目光落到了朝烟的面孔上——这新来的小宫女正抿着唇,面孔板得规整,不见分毫笑意。

她本该是个秀丽的人,黛眉似一双柳叶;眼睫也长,细细地向上扬着,半敛去眸里的黑山白水。可这样的人,漂亮是漂亮,却有些太过冷清了,就似一块早早打磨圆润的玉,冰冷光洁,需要以人的肌肤之温去偎热。与这无声的大殿放在一起,倒还算是契合。

“你不会跳舞?”魏王将金杯抛了起来,挑眉道,“身为伺候本王的人,怎么能连跳个舞都不会呢?回去好好地学。本王想看那种一边跳,一边喂主人家美酒的舞。”

说罢了,便扬起唇角来,露出浮佻的笑。

这样的神情,倘若由其他的男人来做,只显得惹人厌烦;可魏王却天生一副好骨相,嚣张地袒露着其容姿之丰。如此,便是他所说的话再如何惹人厌,也叫人不由想要宽允几分。

朝烟跪在下首,沉默不答。半晌后,才道:“奴婢并非舞姬;职责所在,乃是服侍殿下起居,决不可有所逾越。若殿下想赏乐舞,不妨请乐坊伶人前来献奏。”

魏王听罢,握着小金杯的手一顿。

“本王不曾听错吧?”他说,“朝烟,你这是…不愿听从本王之命了?”

朝烟皱了皱眉,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不过是依照宫规行事。”

宫有宫规,她不可违背。舞姬与宫女本是二职,不可越俎代庖。若不然,宫女不司其职,成日想着抚琴弄筝,或以奇巧淫技魅惑主上;舞姬则不勤手脚,不练音律,被使唤着做粗笨杂活。如此一来,宫中岂非乱了套?

纵是魏王殿下有命,她也需以宫规为上。

“倘若殿下觉得奴婢处事不当,大可降罪于奴婢。”朝烟的话,很是有条不紊,“只要在宫规中有例可寻,朝烟愿受责罚。”

她这番话音落了,大殿内又是一阵寂静。片刻后,魏王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很放肆,浑然不在意自己乃是魏王之尊,人也向着玉榻上仰去,“朝烟,你倒是个伶牙利嘴的丫头。太后送你过来,是不是为了给我添堵?”

朝烟眉目不抬,道:“奴婢来长信宫,是为了服侍殿下。”

“成了,成了,本王也不为难你了。”魏王笑够了,懒散道,“既然你来了长信宫,那日后便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自然会好好照料你…明白了?”

这声音轻飘飘的,浑似个喝多了在灯影间寻花问柳的纨绔公子哥儿。但朝烟听得这番话,又只琢磨出了一种意思——魏王知晓她是太后的暗桩,日后定会对她千堤万防,甚至将她动手除去。

这恐怕是魏王的警告。

朝烟秀丽的眉轻簇着不松。

就在这时,魏王忽然拍了拍手。击掌声后,门外进来了个垂头弯腰的小太监,瞧上去也就十六七的光景,年纪生涩。

“小欢喜,过来认认脸。”魏王慢条斯理道,“这是朝烟,从寿康宫过来的。日后,本王的贴身起居就由她来伺候了。”

名叫小欢喜的太监很听话,道:“朝烟姑姑安。”

魏王听罢,满意地点头,又道:“前几日,我那好弟弟不是还拿了一盒南国的口脂来?收去哪儿了?拿出来,赏给这丫头了。”

“小的这就取来。”小欢喜讨好地笑着,转身进了侧间。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小太监就端着一道螺钿黑漆的盒子步回了大殿中,在魏王面前跪下了,道,“王爷,东西拿来了。”

魏王人没动,只是对朝烟道:“喏,赏你的。拿去用,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别浪费了。”

朝烟的目光落在了小欢喜的手上。

那道装着口脂的长匣是黑漆酸翅木的,一看就是上品。且能被魏王称作“好弟弟”的人,只有当今陛下。由此看来,这道口脂乃是御赏之物,并非她这样的小宫女当用的东西。

且……

谁知道魏王殿下是否压根就不想将她留下,而是直接往这口脂中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好让她早早滚出长信宫去?

于是,朝烟敛眸,答道:“回殿下的话,宫有宫规。凡四品下宫人者,不可越品而施胭唇之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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