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来电显示(1 / 2)
山风吹过。
同人一般高的芦苇一层接一层地翻滚,仿佛白色的海浪,沿着湖岸一望无穷。
置身此中,付染经过一番思考后,坚定地告诉兰央:“没有谁可以带走宋尘。”
“我更不可以。”
无需表情的探究,光是言语,就十足地无奈,和怅惘。
她身侧,兰央终于听懂了什么。
“付小姐,如果你确定要走,那就应该尽快。”
骤然抛去了祝福的想法,兰央睁大眼盯着付染,如同盯着一个陌生人。
就像是善意的警告,从外地来,回外地去。不要在这里,扰乱人心。
……付染理解这样的警告。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可道理,向来容易明白,付诸行动,却很难。
尤其是在某个落日黄昏,被冲进房间的宋尘紧紧抱住后,一句认输,她先前所有的挣扎、困顿,全都溃不成军。
仿佛只有顺遂本心,服从欲望,才能让她稍稍好过。
尽管好过之后,就像处于眼下这副场景,强烈的自责感堆积在胸腔,又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低垂着目光,付染终是回话:“兰央,谢谢你……我会考虑的。”她语速放得极慢,一字一句,都是对自我的严格审视。
兰央有些愣神,后续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神一转,却无意看到了对面高大的身影。
是宋尘形容静默地站在一片白茫茫中。风一吹,吹弯了芦苇。
也暴露他,忧郁的眉眼。
“我、我先走了。”一瞬陷入仓皇,兰央匆匆收了视线,转身离去。
付染觉得奇怪,一回头看到宋尘,神态也顿然慌张:“宋老板,你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之前两人离开酒席,他没走几步,又被烧饭的师傅拉着修灶去了,她说好在外头等他,不想遇到兰央,这才来了湖边。
“兰央找我闲扯呢,你有听见什么吗?”小心翼翼地,付染展开了试探。
好在宋尘回了句:“我刚到。”
顺口气,付染得以安心。且瞧宋尘大概是修灶修累了,身上白衣沾了许多灰,整个人瞧着没之前那么精神。
她感到心疼,拉起他的手往芦苇丛外走:“今天你受累,小
灶就免了。”
“要不然回了旅店,让我来露一手……可别小瞧我,我有个拿手甜点,尝过的都夸好吃。”
轻晃了晃宋尘胳膊,付染笑意几分娇憨。
宋尘忽地偏头。
片刻的寂静后,他平静地看着付染,说:“好。”
明明就一个字,无甚表情,无甚语气。但不知为什么,付染就是有一种直觉——同以前一样,宋尘又开始了压抑。
身后,白色的芦苇在远去。脚下,碧绿的芳草铺满山地。
付染窥见端倪。
却也不再言语。
*
几天后,到了拆线的日子。
再次回到镇医院,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从廊道端头蔓延到廊道尽头,格外令人醒神。诊室内,因为宋尘伤口恢复得很好,医生的拆线过程也十分顺利。
结束时,一直陪同在旁的付染细心地替宋尘放下左肩卷边的袖口,但由于是短袖,留下的那一条细长的伤疤依旧能看到些许末端。
小小的十字形缝线印记,以及还未脱落完全的褐色痂块。
忽然间,付染意识到戒指可以摘,但这样的伤痕却是永存。
她开始担忧她离开后,宋尘每次看到这个伤痕,就又会想起她来。如同时光永恒的烙印,擦不去,也抹不掉。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这样的想起,大抵也只意味着痛苦。
瞧,人生在世,总是事与愿违。明明这些日子,她已经做了一万遍的觉悟,祈求着宋尘以后会彻底忘记她。
却偏偏,一道伤痕来得深刻又狠厉,完全不打商量。
眼眶渐渐发了热,付染不想暴露情绪,走出诊室后便垂头:“宋老板,我去下卫生间……你在这里等我。”
宋尘拧眉,无言中变得多疑。
付染无奈,抬头挤出一丝笑意:“放心,这回真的是去上厕所。”
“好。”宋尘这才应声。
等付染消失在廊道转角,他挑了排靠墙的座椅坐下,沉默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跟前穿梭。
倏尔,一串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就在近处,是付染留下的一个单肩布包。里头不断传来的震动,萦绕在宋尘耳畔,不知怎地就化成了一种牵引。
深色的眸子间或几转,到最后,感觉下一秒铃声就要结束的时候,
宋尘带着纠结,终是伸出了手,从布包里摸到了付染那台iPhone。
看了看,来电显示,方起山。
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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