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1 / 2）

**病房**

告别,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必修课。

路老头前半生为了创业变身事业狂，后半生除了女朋友无缝衔接私生子一个一个往外冒之外，还热衷于各种作死的消遣娱乐,已经过七十的人，还想要玩蹦极，因为没有地上敢让他玩，自己买了块地,在整个过程中一度心脏骤停。

进ICU，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年少时的濡慕已经被冲淡成了白开水,路铭以前也设想过这种情形,说悲伤都有点太过了，大概就是知道一个陌生人即将离世,可能心里会咯噔一下，然后就风平浪静。

但是，现在,站在病房前,路铭才悲哀地发现,就算现在他因为刻意回避，已经不太能记清楚这个名义上算是父亲的男人的脸，心里还是涌出了莫大的恐慌，盼望着这或许是一个乌龙。

手指紧了紧,路铭侧过头,看到了路苗苗担忧的小表情,笑了一下,看着女人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传递来的温度，好像无形中灌输了不少勇气。

打开房门,路铭才发现这个套房的隔音真好，他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满了熟人，嗯...比起什么临终前的遗产分配会，忽略掉床上躺着的主角，看上去更像是他们私底下的一次聚会。

“路铭你来啦？”女人坐在床头，正在和床上的老人商量着什么，抬起头，看到路铭还带着一个小姑娘，愣了一下，熄掉烟头，身边把老人手里刚吸了一口的香烟也抽走，按进烟灰缸里。

“嗯。”路铭环视了一周，“路泽呢路卓和路卓妍没来？”

“路泽买东西去了...”路婷款款站起来，“江阿姨今天结婚，林阿姨今天离婚，现在都走不开，陪着呢，今天应该会过来。”

路铭还没说话，床上的路老头因为震惊咳嗽了起来，本来苍白的脸上升起两抹微红，看上去竟然还精神了一点，“小林什么时候结婚的？！小江今天也结婚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路婷翻了一个白眼，“路先生你脸是不是太大了一点，离婚结婚，好像没什么义务通知前任吧。”

路铭感觉自己的脸现在有些木了，有点后悔把路苗苗领过来，就算自己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还是

会觉得家庭成员之间诡异又和谐的氛围未免太过奇葩了一点，就在犹豫要不要把路苗苗先送回家再过来的时候，路婷已经热情地牵起了小孩的手。

“你就是苗苗对吧，我是大姑哦，喏，这是你大爸和二爸，你三爸和小姑没来，不过没关系，等葬礼的时候，肯定能见到，到时候我给你介绍。”

“...”路铭想立刻马上把女儿拎回来，你听听，这是应该对小孩子说的话吗？什么叫等葬礼的时候肯定能见到？！

路清排行老大，路朗排行老三，两个人和路苗苗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总不好直接打开钱包塞钱，就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拉着路铭坐在沙发上，三个人，正好能打牌，顺便还能欺负下老幺。

“啧...”路朗强行将路铭按在座位上，“路铭你可不厚道啊，说好的和路卓一起申请破产关门大吉，我和别人还打赌来着，输的一万块，都得算在你头上。”

“...”路铭第N次怀疑人生，他怎么就没早早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兄弟姐妹都拉进自己微信的黑名单，现在断绝关系还来得及吗？

路苗苗糊里糊涂地本拉着认了一圈亲戚，脑袋绕了好几圈，路苗苗才搞清楚，漂亮阿姨算是自家爸爸的姐姐，坐着的叔叔们都是他的哥哥，突然间感受到了家里好像有不少人，有点厉害的样子。

大姑很温柔，笑起来，眼睛弯弯，一下子就让路苗苗把好感条往上拉了半管，就是被对方揽在怀里，时不时摸一下头，捏一下耳朵，总觉得有些太过亲密，还怪害羞的。

虽然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但路苗苗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像陈金金新买了芭比娃娃，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眼神。

屋子里的人都介绍了一圈，就床上躺着的老爷爷，不知道大姑是不是忘记了，还没给她介绍。

被路婷抱着坐在床边，路苗苗看对方好像完全没有要和自己介绍的想法，看着路老头熟悉的眉眼，心里有那么一点微妙的猜测，忍不住道：“大姑，这个爷爷...”

“嗯？”路婷拿起平板，一脸“你好像不需要称呼他吧”的疑惑，轻咳了一声，捣了捣床上的路老头，“小姑娘问你呢

？怎么称呼？路大爷？”

“...”路老头深深呼了一口气，现在的身体，带不动那么大的火气，连带着纵横商场多年不怒自威的气势也逐渐消弭了，现在躺坐在床上，干干瘦瘦的一只，和其他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虚弱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路老头半睁着眼睛，砸了砸嘴，还在怀念刚刚的香烟味道，把视线移到路苗苗身上，刚刚没怎么在意，现在一看路苗苗的脸，眉头皱起来了，“路铭什么时候结的婚？”

“没结，”路婷把平板翻过一页，“那就定在老宅了，现在到...这个，你喜欢什么材料的，一般都是木头的，还是你想要个别的？”

“这个过吧，就用老宅里那棵树，算是善始善终了，颜色不要黑色的，涂成蓝色的，蓝色好看。”

“行，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块说了，我准备准备下单了。”

“也没什么要求...”路老头想了一下，“蓝色不要太深，也不要太浅，就是那种早晨的海面，平静的，还有生命力，感觉是流动的那种...懂吗？”

“...渐变对吧？我先让他们做个3D的，你没问题就开工。”

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了，挑剔就挑剔吧，钱到位，希望效果能让对方满意，路婷看路苗苗坐立不安的样子，大发慈悲，放路苗苗去路铭身边了。

“喜欢小孩，怎么不自己生一个？”路老头看着坐在自己床头母胎单身三十岁的女儿，开口问道。

“...”路婷拿起平板，一边翻着页，一边慢悠悠道：“路先生你不要用这种语气给我说话，会给我一种我竟然还有个爸爸的错觉。”

检测身体的机器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又很快安静下来，路铭吓得准备站起来叫医生，好险被按住了，才没有失态。

路清和路朗对视了一眼，耸耸肩，“习惯就好了，一上午不知道响了多少次了。”

路铭看着床头有来有往和谐沟通的父女，又转了回来，绝不承认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接过路苗苗给自己递过来的牌，笑了，“炸！”

路泽提了午饭上来，还给路苗苗特意买了一个小鸡腿。

路老头离开了床，坐在轮椅上，还好味觉系统已经被破坏地差不多了，基本闻不到食物香味，但看着小

崽子们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还是多吃了一份营养液。

或许是看路苗苗吃得最香，或许是因为走在生命尽头的时候，难免对生机勃勃的东西多看两眼，鬼使神差地，路老头从抽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小姑娘擦了擦嘴，然后凶巴巴地把每一个诧异抬起头的人瞪回去。

吃过午饭，还剩下的两个人也过来了，七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坐在长沙发上，茶几上摆着瓜子和果盘，路老头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大家，这个场景看上去，其实有点像茶话会，还挺喜感的。

曹律师坐在单独为自己放的椅子里，尽管为路氏集团工作这么多年，早年经历的，同行茶余饭后作为谈资的，越是大的家庭和企业，遗产分配、遗嘱公布，都是狗血与撕比齐飞；虽然没有电视剧里那些各种各样明目张胆的威胁和犯罪行为，撕破脸皮、撒泼打滚的桥段可比电视里有意思多了。

如果不是都签了保密协定，曹律师觉得自己可能会改行做编剧，眼前，就是绝好的素材，让他不禁感慨，四十多岁还是经历地太少了，还好有多年的职业素养支撑着，才能够维持住脸上职业化的微笑。

从公文包里取出相关的文件，他戴上眼镜，把文件摊开放好在小桌子上，“路先生，我们现在开始？”

“开始吧。”路老头摆摆手，咳嗽了一声，“先说人头的事情。”

路老头一年前立了一份口头医嘱，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按人头，一人二十亿，另一个，一人五亿创业基金，他除了路氏集团和老宅之外的各种动产和不动产，按照自己的标准，给每个人的创业项目做出评分，然后按分数成比例发。

按人头发钱就比较简单了，基本进行地很顺利，除了路老头总是不合时宜的感叹有些破坏气氛，一贯直白得非常伤人。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妈还给我说来着，路泽你生了四胞胎是吧？”

“三胞胎...最小的上个月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