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百媚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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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天气转凉,但日头融融,却也不是很冷。

陆燕尔埋首书案,奋笔疾书,在信中告知婆母她和楼君炎在京城一切安好,夫君在国子监读书相当顺逆,深受学正看重,与同窗交好,更是将当今陛下突开恩科的事说了,夫君来年即将参加恩科,必将高中,她会好好照顾夫君的衣食起居,望公婆宽心。

最后,她才大致讲了那三家铺子的事情,并未合盘而出,只说玉石铺子和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尚可,两家掌柜也是忠厚老实之人,值得信任。

但那家酒楼

陆燕尔歪头想了想,感觉这个谎不太好圆,决定这件事还是如实告知为好,再次提笔写了起来,酒楼已被无良掌柜给卖了,现在改建成了京城有名的青楼。

顿了顿,陆燕尔明澈的眸子里泛起一抹狡黠的光,决定将此事甩锅给楼君炎,他想让她瞒着,须知公婆皆是比较精明的人,若他们有心盘问她缘由,教她如何应对,一个谎要用无数谎去圆,好费脑子哦。

陆燕尔便又加了一句,夫君说自会好好解决,让儿媳不必再管

结果,好厚的一封啊。

晚晴研完墨,抿着嘴笑了笑“小姐,你确定写的是家书,比你看的话本子都要厚了”

“瞎说,话本子可比这信厚多了。”陆燕尔轻瞪了晚晴一眼,“你风寒可好全了,没好彻底,就再多休息两天。”

“谢小姐体恤,奴婢身子好利索了。何况,小姐平时写字看书,怎离得了奴婢研磨”晚晴轻笑。

冬梅笑骂道“谁说离不了你,奴婢也会研磨啊。晚晴姐姐莫不是怕我,抢了你在少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晚晴被说急了,放下磨石,恼怒地抽起腰间的帕子,便要作势去打冬梅,冬梅笑闹着跑开了。

“精力这么旺盛”陆燕尔无奈地摇头,旋即话锋一转“过几天便要入冬了,这天儿说冷便就冷了,京城不比江州,冷的更快些,也会更冷。赶紧去将府上所有下人御寒的棉衣,以及取暖的炭火全部准备好,将过冬的各项事情打点妥帖,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冬梅赶忙问道“少夫人,预算多少银子”

陆燕尔凝眉道“比照你们在江州楼府的用度即可。”

没得道理理来了京城还要缩减他们的用度呢。

“奴婢知道了。”

“现在就去吧。”陆燕尔挥了挥手,便将她们赶了出去。

然后,将公婆的回信放置一边,又开始给安和县老家写了一封,其厚重程度不亚于方才那封,面对自家爹娘,则是一些叨叨的口水话,没向刚才那般措辞谴句,全是随心而起,想到什么便写什么,京城这边的吃穿用度,买了些什么东西,就是早上吃的一碗桂花小米粥,她都能究其味道洋洋洒洒写上一大段。

写完后,陆燕尔正要将两封信密封起来,一扭头就发现楼君炎竟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倚在桌边,凝神看着她给公婆写的家书呢。

陆燕尔一愣,忙伸手抢了过来,不悦地努努嘴“不能看,这不是给夫君的。”

楼君炎抬眸看向她,绝世的容颜隐了一丝淡笑。

深受学正器重,与同窗交好他何时告诉过她这些小姑娘倒是真能编

竟然还让他

想到这里,楼君炎神色未明,似笑非笑地凝着她“这种事,你倒是会让为夫替你挡在前头”

陆燕尔秀眉微蹙。

这厮竟然看完了。

她勾起唇角,软软一笑,带着丝半是讨好的意味“夫君若不满意,燕尔只好重新写了。”

作势便要将信撕了。

楼君炎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冷眸晲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夫人倒是挺听话,对为夫言听计从”

“夫君是天,夫君是地,有了夫君的庇护,燕尔才能恣意翱翔在天地之间,自然夫君让燕尔往东,燕尔便不敢往西,别说重写一封小小的家书,重写十封都行。”

陆燕尔眉眼弯弯地望着他,单手撑着下巴,笑的如花灿烂,捧人的话说的一套套的,你却丝毫不觉得阿谀谄媚,反而受用至极。

楼君炎只觉被眼前的小姑娘夸的飘飘然,连带心中对她的稍许不快,竟奇迹般的烟消云散。

忽然有一种何为红颜祸水的感触了,若她拿把刀子剜他心,他也必心甘情愿掏给她

他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低笑道“既然,夫人唯为夫是从,不如帮为夫一个小忙可好”

陆燕尔一个激灵,抬手捂着耳朵,耷拢着小脑袋,带浓浓的鼻音说道“夫君,你说便是,燕尔谨遵夫君之命。”

楼君炎凑近些,说道“帮我”

陆燕尔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他“怎的这么麻烦你直接送他一些银两便是”

楼君炎屈指,指节轻敲在她额头,声音夹杂了一丝宠溺“读书人向来清高傲气,无功不受禄,更不会受嗟来之食,直接给银子等同于侮辱。”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没心没肝”楼君炎毫不客气道,眼里却溢出深深的笑意。

陆燕尔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心肝脾肺肾完好

其中,长得瘦骨嶙峋的浑身布满破旧补丁的老婆子正是海云帆的祖母,街坊邻里称呼她为海婆子,而与她闲话家常的是对门儿的牛婆子,家里的男人靠给大户人家送菜过活,日子对清苦,但却比海婆子家好过不少。

海家仅三口人,却是祖孙三代,海婆子年迈腿痛早就丧失了劳动力,海云帆作为海家唯一的男丁却要在国子监读书,家中主要靠海婆子的媳妇林殊娘靠给人缝补浆洗过活,早两年海云帆在官学名列前茅,尚有些补贴能贴补家用,可考入了国子监后,能人云集,海云帆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博个中上的水平,补贴自然是没了。

海云帆的父亲海振是个举人,本是块读书的料,可却突发了一场大病,在海云帆幼年时便撒手人寰,若海振不死,海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光景。

海振临死前的遗愿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海云帆读书出人投地,若他在读书这方面有天赋,高。

只有读书才是海家唯一的出路。

海婆子和林殊娘自然不遗余力完成海振的遗愿,可对于吃穿都愁问题的海家来说,最愁的便是海云帆每次要买书籍的时候,每次从牙缝里省出来都还不够,索性海云帆比较懂事,能借到的书便绝不会再书,能誊抄的书便自行誊抄下来,可买纸也要钱啊。

还有,国子监中午的饭钱,海云帆本来中午带点干娘随便应付两口便是,可林殊娘倒底心儿子,再穷也不能穷了儿子的口粮,更不想儿子的同窗看轻儿子,咬牙这里省一点那里省一点非要他中午在国子监吃饱。

可林殊娘哪里知道,海云帆的饭钱早就没了,每日都是在国子监饿到回家的。

牛婆子回屋里抓了一把南瓜子,塞到海婆子手上,说道“来,老姐,嗑点儿。这是我昨天新炒的,可香可脆了。”

海婆子闻着手上南瓜子儿的香味,平日里哪儿吃得上这些零嘴儿,口里的唾液不停分泌,但她狐疑地看了眼牛婆子,奇道,惯来扣扣搜搜的牛婆子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海婆子闻着味儿,放了一颗南瓜子在嘴里,香味蔓延在唇齿间,果然很好吃,心中酸苦,自从丈夫儿子去世,一日三餐能吃饱便不敢再奢求其它的了,怕自己落泪惹人笑话,赶忙背过身装作被呛了,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她赞道“是挺好吃的。”

但海婆子吃了一粒,便不再吃了,准备留着给媳妇吃,这个家最辛苦的就是儿媳妇了。

牛婆子知道她舍不得吃,是惦记着家里的媳妇,迟疑了一下,便又回屋子抓了一把塞到海婆子手上“等殊娘回来,也给她尝尝鲜,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啊。”

牛婆子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家海云帆是真不错,年纪轻轻就进了国子监,开春又要参加恩科,到时候中个状元老爷回来,你跟殊娘的日子就苦到头了。”

“云帆在国子监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他能中个进士,我们便知足了。”

海云帆成绩是不错,却算不得最好,上头自有好多人压着他,只求他不名落孙山便罢。

牛婆子满脸堆笑“中个进士也好,我听说,要是有幸进得了翰林院,熬上几年资历,那以后可是做大官的呀。”

海婆子笑了笑“借你吉言。”

牛婆子凑了上来,说道“老姐,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讲,讲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我看云帆那小子最近瘦了不少,你们最近是不是有点儿断粮。”

说完,海婆子神情滞了滞,海家是穷,可再穷也没穷过孙子的口粮,她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正要发,可看到手中满满两大把南瓜子儿,又发作不出来。

吃人手短,拿人嘴欠。

见海婆子脸色不对劲,牛婆子一巴掌拍了拍自己的嘴“你知道老婆子说话直来直往,不会拐弯儿,没有恶意。只是,我家男人送菜的那家是个大户人家,主人家嫌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不太好看,便想找个字写得好看的,给重新抄抄。”

海婆子不解道“抄书”

海婆子吓了一跳,提高了嗓门“五两银子这么多”

殊娘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补贴,而海云帆写字快,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抄完一本。

她呐呐的,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妹妹,你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想让我们家云帆接这个活儿,可抄一本书就给五两银子,这些钱都能买一箱子书了吧。”

牛婆子接过话,道“人家要求自然高,就是要什么来着,对对对,每隔一段要空一行,整页下来不能太过密集,免得看起来眼睛累。”

海婆子震惊不已“就嫌别人卖的书不好就要花大价钱来重写誊抄”

“是这个理儿,反正人家有的是银子。”牛婆子点头道,“老姐,你给个话,倒底接不接,不接,我就回了主家,好找别人揽这个活儿。”

“接接接。”

海婆子高兴的不得了,这么好的事,说什么都不能让给别人,孙子这几年抄的书不下几十上百本,他进入国子监碰到好的书,依旧会选择抄下来,不耽误事儿。

当天晚上,海婆子将此事说与海云帆和林殊娘听后,他们自然没意见,全都同意。

海云帆将满满一碗粗康面条吃完后,又将锅里的面汤舀了一碗喝下,稍才觉得那股子饥饿感压了下去,他抹了抹嘴边,问道

“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家要抄书”

这价钱给的太高了,而且,要求也不算很高,就空一行而已,这算什么高要求。

莫不是牛婆子故意诓骗祖母。

但海云帆不忍扫了祖母的兴,便没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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