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地平线下(1 / 2)
一路上保持着绝对的神秘态度,中也只字不提要带花见去什么地方。每当她问起时,都只以一抹笑意作为回答,也不说什么。这番回应让花见颇感自己像是扑了空。
扑空的次数多了,花见也就彻底失去了询问的心思,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入某一栋高楼,来到最顶层,与他一起站到了落地玻璃前。
透过宽阔的玻璃,横滨的一角展露在他们的眼前。
“看那边。”中也指着临海的方向,问她,“那片凹陷的区域,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花见眯起眼,看清了那闪烁在凹陷地面中极富层次感的灯光,也知道了答案。
“应该是擂钵街吧。”她说。
伴随着大爆炸而诞生的半圆形凹陷地域,其名为擂钵街。
陷于地平线之下,直径两千米。在大爆炸平息之初,这里只是寸草不生的凹陷荒地,甚至看不到任何的绿意。
直到第一株草破土而出,第一个人移居此处。
私自拉起横七竖八的电线与简陋的房屋,高低不一或宽或窄的楼梯,游走在其中的人。灾难后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气,渐渐成为了横滨这座城中最特殊的存在——游离于租界之外,政府的双手无法延伸到的场所。
至于这地方过去被唤作什么,在曾经平坦的土地上又究竟矗立着怎样的高楼,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
花见就是这样的无知者之一。
“话说起来,我第一次知道擂钵街,好像是刚来横滨不多久的时候。”
花见将脸贴近了玻璃,细细打量着远处擂钵街的灯光。呼出的气息打在玻璃上,凝成了浅白色的一团雾气。花见忙掏出纸巾将雾气擦去,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虽说是我自己选择来横滨读大学的,但是来到这里后还是忍不住很念家。一想到要在这里独自生活好几个月,直到学期结束才能回青森,我就特别难过。这份心情,我也不好意思告诉父母,所以趁着休假日的时候,一个人骑自行车过来看海了,心想着看到大海说不定能够缓解一下想家的心情。”说着,她自己倒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了,大概是在偷偷嘲笑着当时的自己吧,“
我家住在临海的渔村。四舍五入,看到海就等于回到了家……不过,在抵达海岸之前,我倒是先被擂钵街吸引了呢。”
那是在初春微寒的风中,她用力踏着老旧的自行车,轮轴转动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响声。链条也已经生锈变钝了,她记得自己不得不把每一步都踏得用力,几乎耗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热气囤积在她的外套里,连呼吸也变得渐渐急促,疲惫感渐渐填满了她的四肢。
导航显示,只要横穿名为擂钵街的地方,就能成功抵达目的地海边了。
但停在擂钵街的边缘平地,花见忽然踟蹰了。看着这片凹陷的区域与陡峭的台阶,花见怎么想都觉得导航好像不够靠谱。
毕竟这里连个自行车下坡的专用通道都没有啊!
在横穿擂钵街和绕路沿边缘走这两种选择之间纠结踟蹰了好一会儿,出于安全起见,花见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骑着车绕过大半个擂钵街,目光总是不自觉地会被这片位于地平线之下的区域吸引过去。
那天的天气很好,清澈的空气能让她望向更远的地方。
看到了奔跑在台阶上的孩子们,蓝色油布搭建出来的简陋小棚子杂乱地分布在每一处,跛脚的老爷子佝偻着后背,以蹒跚的步伐迈入小巷的阴影中。黑羽的海鸟飞过擂钵街的上空,最后落在了歪斜的电线杆上。
中也默默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嘴角似是噙了一分难以察觉的笑意,但眼底却又藏着更深沉且难以言说的情绪。
待她说到“然后我总算是看到大海了”时,中也想,她的看海小故事估计算是走到终点了。他轻轻地摩挲着下巴,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问她道:“第一次看到擂钵街的时候,你心里有什么感觉?”
“有什么感觉?嗯……感觉挺酷的。”她说,“我本来以为擂钵街是横滨政府特意挖低的一块区域,心想横滨这座城市就是与众不同呢,轻易就做到了青森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她忍不住为自己那时的幼稚想法而偷笑了几声。
中也也扯了扯嘴角,却不怎么像是在笑。
“之后你还去过那里吗?”他问。
花见点点头:“去过几次。是为了工作。”
真
是毫不意外的答案。中也想。
“最近有去过擂钵街吗?”
“最近?唔……今年还没有去过那里。”花见看着他,目光中略有几分困惑,“擂钵街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也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用鞋尖轻碰了几下玻璃的边角,忽然又不说话了,只是莫名执拗地握住花见的手,揉着她的指尖。
他并非是在不安,他只是在想应当如何措辞才会让他接下来的话显得不怎么惊人。
把花见的手指都揉得微微发红了,他停下了这个无聊的小动作,对她说:
“知道吗,见见?那里是我过去生活的地方。”
“……您是说擂钵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