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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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脚到马路边,还有一段路要走。

夜幕即将降临,闵夏气喘吁吁背上付子航踏上光线昏沉的小道,天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

突然一阵滴答滴答的湿热,渗入了她的衣服,穿透了她的皮肤。

又哭了?闵夏微微转头问道:“怎么了?脚很疼吗?”

“不……”付子航极其努力地克制着哽咽,才说一个字又立马改口,“嗯,脚很疼。”

闵夏也没有办法,毕竟她不是医生。

只能快点想办法把他送到医院去。

隔了片刻,付子航低低地说:“天马上就黑了。”

“是啊。”闵夏嘻嘻笑说着:“不过我一点都不怕黑!我小时候经常走夜路。”

她家虽然在城里,但乡下有不少亲戚,她放假后时常回去玩儿,从这家窜到那家。

常走夜路就不说了,走的还是那种两旁都是大片坟地的道路。

大摇大摆,根本没在怕的。

付子航泪水哗哗,实在没忍住抽噎了一声,羡慕地说:“你好勇敢。”

他因为小时候经历的事,极度怕黑。

黑暗会将他的身体和灵魂撕扯吞噬。

如果她方才真地听了他的话,将他一个留在那儿,他现在恐怕已经昏厥过去了。

还好,她没有丢下他。

他抱着闵夏脖颈的手几乎是下意识里收紧了些。

可是当下一秒她问出:“那你怕黑吗?”的时候,他不想在她面前丢脸,结结巴巴地撒谎了。

“我、我……我也不怕。”这个谎话说出来十分不坚定。

听到她短促地发出一声似乎看破不说破的轻笑声,付子航内心十分沮丧。

没过多久,夜幕全黑。

城外没有城市的喧嚣热闹,更没有灯火霓虹,夜色格外浓郁,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付子航告诉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可当浑身被黑暗笼罩时,那种灭顶恐惧如同一张细密结实的网,把他死死裹挟在其中,挣不脱,逃不开。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闵夏感受到了,小幅度转动了一下脑袋。果然是怕黑的,她感觉自己要被他的眼泪给冲走了。

他哭得厉害,但很隐忍,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还好是赶在

天黑之前下山了。不过班车早就没了,我们得赶紧走到马路那里去。”她双臂托了托他的身体,艰难地喘了口气。

道路两旁被高高的树林遮蔽,毫无星月之光。

好在这条路是直的,不用她去辨认方向,她完全是靠着走夜路的经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慢慢摸索着前行。

“别怕,按我的估计就快到了。”闵夏气息有些许的紊乱,安慰他:“机会好的话,我们还能拦到一辆经过的车进城,否则,今晚就要留在这荒郊野外了。一起祈祷我们好运吧!嗯?”

她不高不低的声音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强大力量,他的情绪瞬间得到了缓和,鼻音浓重含糊地嗯了一声。

但身体还是细微地战栗着。

两人紧贴着,闵夏自然能感觉到。

就这么害怕吗?

可惜唯一能当光照的小手机也没电了。

闵夏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将他放下来,已经累到发抖的手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枚散蓝色幽光的小星星。

它的光芒是那样微弱,可是在这浓黑的夜里,又是这般的显眼夺目。

那是她装饰房间用的夜光贴,这枚刚好装在兜里忘记拿出来了,此时派上用场。

虽然肯定比不了点灯,但是聊胜于无,给他当做一个心理安慰吧。

两人隔得很近,闵夏撕开胶纸,准确无误地捉起他的右手,将这枚星星贴啪贴在他的手背上,笑道:“现在有光啦,别怕了!”

付子航以为自己会迫切地汲取这点珍贵的光亮。

可是他没有。

她的手有些热,手心里是湿濡的汗,就这样捉住他的手,势不可挡地为他带来光明,挥散了他心间噬人的阴霾。

她把手抽离的瞬间,付子航只觉心里陡然一空,手几乎是下意识里追过去,想就这样牵住她,永远不再放开。

可是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克制地着僵住,在她没发觉异常之前,动作迟缓地把手给收回来了。

她真的是精灵吧。

付子航在心里想着,否则,他怎么会毫无招架之力,就被她勾走了全部的魂魄呢?

闵夏背累了,正好借机歇了几口气。

期间,付子航湿着面庞,眼睛只知道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纵然此时他根本看不清

她的脸,可他就是执着地要盯着。

也正是因为都看不清,他的目光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闵夏也没耽搁太久,继续背上他往摸黑前行。

付子航伏在她背上,眼睛望着手背上的那颗星星。

蓝色的光芒那样微弱,却又是那样耀眼。

他不再流泪,身体也不再颤抖。

他仍然惧怕黑暗,可是此时有她在,他的心里仿佛生出了不灭的光。

闵夏体力耗费太多,已经不比先前,原本剩下不长的一道路,却停停歇歇好几次。

不过每次歇息之后,还是非常坚定地将这个漂亮的哭包少年给背上。

她已然是累极了,却真的说到做到,没有把他丢下。付子航不时用柔软的衣袖给她的擦汗,鼻子泛酸,哽声难过地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拖累了你,你也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行了行了,有什么好抱歉的。”闵夏其实也觉得自己是在自找麻烦,可管都管了,话也放下了,再怎么都得硬着头皮圆满地办完这件事,不能半途而废。她累得呼哧呼哧喘息,说道:“你就当我有强迫症,姐姐我好人都做了,那就要做到底,就当是为我家人积福了。”

顿了顿,付子航低低地道:“谢谢。”

“嗯嗯!”那必须得感谢她,她的背和胳膊都要断了。

他又说:“我以后,都不会忘记今天。”

“好,不忘不忘。”闵夏却不想再回忆了,真是又扫兴又疲惫的一天!

“也……一定不会忘记你。”像是在独自悄然地宣示着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郑重而认真。

“哈哈哈。”闵夏已经累到注意力不集中,没去在意他在说什么,只回干巴巴的几声笑。

不管怎么样,这人终于是不哭了!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孩子。

背他这么久,衣服都被哭湿了,待会儿进城之后,必须得秋后算账,找他赔点干洗费!哼。

终于,闵夏要死要活地把他背到了大路边上。

这里两边的树没那么高那么密,淡淡的月光洒落而下,好歹是有了那么一点光照。

闵夏知道他胆小,在路边等候的期间,主动把自己的衣角给他牵住。

闵夏直着脖子不停地朝着远处

张望,希望能有路过的车辆来拯救他们两个小可怜。

这附近虽然都没有住户,但是再继续往前几十公里是有镇子村庄的,她来时看到有小车从那个方向而来进城去。

运气好的话,肯定是能拦上一辆。

运气不好的话,那就在这里喂一夜蚊子吧,她实在背不动,也走不动了。

“我……我的名字叫付子航,今年十五岁。”付子航拽着她的衣角的纤长手指紧了紧,鼓起勇气问:“你呢?”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和女孩子搭讪,开口之前已经斟酌了许久,可到了最终实践,说出来的话还是尾音发颤。

闵夏正全心全意地祈祷着能来车,猝不及防听到他说话,笑了笑道:“你是在问我的名字?”

夜色里,付子航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我啊,我叫……”

她突然这么一顿,付子航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我叫夏……”

夏?她姓夏吗?付子航睁大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等着她继续说。

“夏……”闵夏突然叉着腰,笑着道,“我叫夏夏夏,夏你一跳!哈哈哈!”

付子航愣了愣,整个人登时被一股低落的情绪笼罩。

很显然,她是不愿意告诉他真名,所以故意这样打岔。

他不是那种会不管不顾逼问人家的个性,只有闭了嘴,沮丧地不说话了。

闵夏也没有特别去关注他了,继续翘首以盼。突然,她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因为她看到远处有车灯在靠近。

“车来了车来了!”

付子航同她并肩站着,在车子还没开过来时,就一齐充满期待地冲着那辆路过的小车挥手。

可谁知,那辆车连车速都没减,从他们两人面前呼啸而过。

闵夏整个人都要凌乱了,不过她也没气馁。

“放心放心,还会有的。”

“嗯。”因为有她在身边,没能上车,他也不失望。

他们运气还挺好,过了没几分钟,又来了一辆车。

不过这次,闵夏没有干等,而是急忙弯下腰,催促着付子航上她的背。

付子航虽然不明所以,但知道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所以非常听话地按照她的指示做了。

闵夏背上他之后,拖着脚步艰难地走出一小段路,感觉车灯

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她站定回了一下头。

他们都没招手,可那辆车反倒是缓缓地在他们旁边停下了。

车窗滑下,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大叔,副驾驶上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很漂亮。

她微微探出头,目光惊异地望车外还是学生模样的两个人,一连串地发问:“你们两个小朋友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大晚上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呀?他受伤了吗?”

闵夏背着付子航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先是乖巧地叫了一声姐姐,这才言简意赅地解释:“我和朋友出来爬山,不小心错过了回城的末班车,他的脚崴了,我就只能这样背着他走。”

还没等闵夏开口请求,那好心的姐姐就道:“哎呀你们这小孩子,现在家里肯定都快急死了。快上车快上车,我带你们回去。”

闵夏忙感激道:“谢谢姐姐,谢谢叔叔。”

她把付子航放下来,开了后车门,先扶着他坐进去,那个姐姐还下车来帮忙。

闵夏不停地道谢。

在自己也终于坐上车地那一瞬间,她有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大叔和漂亮姐姐是父女,今天也是赶巧,他们回乡下吃酒席,吃了晚饭这个姐姐惦记家里的小宝宝,就没在那儿留宿,趁着夜色回城。

这才在半途碰到他们。

“姐姐,进城后把我们在顺路的医院放下就行了。”闵夏把声音放甜。

“行。”漂亮姐姐点头。她用余光瞥着后座上的少男少女,那个男孩不时地用眼睛在偷偷瞟女孩,空气中流淌着一眼便能看透的情愫。

可女孩明显毫无所觉。

这年轻又青涩的感觉真是美好啊。

她不由笑着对闵夏道:“你力气还挺大啊,居然能把你朋友从山上背下来。”

闵夏揉着自己已经酸痛到没啥知觉的胳膊,嘿嘿笑了笑,说道:“还不是看他长得俊俏!否则,我可是丢下他不管了。”

前面的两人都笑出了声。付子航被这句话撩拨得脸泛红心发烫,抿着唇,不知所措地垂下颤动的长睫。

闵夏爬了大半天的山,又背了付子航这么久,实在太累了。

车子开出去不到五分钟,她

就歪着脑袋睡着了,两个丸子头几乎是散得不成样了。

车内开着灯,付子航望着她沉睡的面容,原本还小心翼翼保持距离的他,此时缓缓地挪动位置,靠近她身侧。

然后扶着她耷拉着的脑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做完这些,他手心全是汗,心中酸软。

稍稍转头,便是她近在迟尺的脸。

明明两人才认识了一天,可是这张脸仿佛已经在他心里烙下永恒的印记。

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年轻女人从前车镜里,将后面的画面收入眼底,微笑着故意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她小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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