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先生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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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映撒欢了,满眼都是秋娘,等到她玩尽兴了,拉着秋娘从雪地上站起身时,余光瞥到一卷黑洞洞的金边衣角,吓得激灵一跳。

“哎呀,”晏映真心被吓到了,捂着自己胸口,视线向上挪,“大人,你怎么还在这”

她声音里有几分埋怨,觉得这样的闺中玩乐男子若是识相就该避开,而且想着自己刚才放纵的模样都被他看到眼里,心里有一丢丢不舒服怪丢脸的。

谢九桢却不看她,而是转过头看向秋娘,声音低沉,像是命令的口气“今日够了,回去休息。”

秋娘眨眨眼睛,在晏映手心里捏了捏,竟然真的乖乖听话走了进去,临进门是朝她挥了挥手,影子一闪便没影了。

晏映又忍不住训斥他“大人好好对她说话”

谢九桢这才睇了她一眼。

没了那些记忆之后,她对他也不再慎畏,行事大胆不少。

看着晏映水润的眼睛,他忽然别过头去,淡淡说了声“知道了”,抬脚便往院子外走。

晏映忽然发觉这个人很是心口不一。

她跟上前去,同谢九桢并肩而行。侯府白茫茫一片,雪地闪着银芒,让心也跟着静下来。

晏映偷偷弯起唇角,不知怎么地就笑了,她忽然回神,掐了掐自己的脸,抬头去看谢九桢,见他并未发现,松了口气。

这一抬眼,她看到他眼中幽暗神色,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晏映掩唇咳嗽一下,心中思量片刻,吞吞吐吐道“那个,事情我都听说了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怀,情情爱爱这样的事,我不懂,不过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大人的妻子既然不顾世俗礼教都要弃你而去,想必是真的不爱你了。大人何不潇洒一些,痛快放手,也许还有更好的人等着您呢”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一个年纪刚及十七的人,竟然给当朝太傅上了一堂课,说出去怕不会笑掉大牙。

谢九桢却是顿住脚步,低头看她,神情有些怪异“你在说什么”

晏映全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这样的事说出去是有些丢人,她自认为知晓了谢九桢的秘密心事,过来人一样凑近几分“二弟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大人思念夫人如痴如狂,可夫人却离您而去,您心里一定不好受,昨夜把我当作您夫人了,有所冒犯,我也能理解,可是大人可不能总这样。抱我也就抱了,这要是抱了别人,一定赖上大人不走,非要您负责才行”

她一副老成语气,还一本正经地说出“抱我也就抱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让一向清冷出尘的谢九桢也忍不住蹙紧眉头,神色不知该怎么摆好。

他揉了揉眉心。

事情好像越发复杂了。

而这副神情在晏映眼里则都是苦恼。

晏映觉得应该给太傅大人一些时间,慢慢理顺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缠才是,所以不急着听他的答复,抱着手臂向前走。

寒风刺骨,刚才在雪地里撒野,弄了一身雪水,现在被风一吹,冷得她打寒战,谢九桢看见她发抖的背影,上前拉住她手臂“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去。”

晏映拧眉看他,不悦的神色也动人心魄,她扯回自己的手臂,见鬼一样看他“我家就在对面,不远的。”

她疯了吧,在侯府换衣裳,回去父亲母亲问起怎么解释再怎么恣意妄为,她还是有点分寸的。

谢九桢皱了皱眉“那就先回屋里烤烤火,等衣服干了再回去。”

这倒是可以,走了这两步,的确冻得她牙齿打颤,晏映点了点头,谢九桢将她带到了揽月轩。

晏映挨着炭炉坐下,伸出手去取暖,谢九桢挥退下人,坐到对面,拿着火钩子轻轻戳了戳,见对面的人戒心全无,安静又认真地烤火,他垂下眼来,将火钩子放到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晏映抬头看他。

“你可知,你父亲最近并不好过。”他幽幽开口。

晏映微怔,眼底里都是茫然“父亲父亲怎么了”

“因为玉仙楼的事,你父亲被逐出族谱,你三叔仍旧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谢九桢慢慢抬起双眸,眼底深不可测,“你们在京中没有靠山,将来要怎么活下去”

低沉压抑的声音好像一只手攥紧了晏映的心脏,她也跟着紧张起来,皱眉望着谢九桢“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竟然还要报复我们。”

“没有士族身份和宗族势力,在洛都寸步难行,加上你大哥和二弟的仕途渺茫,别人若想动你,你们不会有任何能力反抗。”

晏映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只是神色却越发怀疑起来,她狐疑地看了看谢九桢,轻问“那大人,有什么看法”

谢九桢静默片刻,脸上不见波澜,让人看不透,晏映心头痒痒的,想要追问他,就听他忽然开口道“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来翠松堂进学。”

晏映一顿,想了想才回道“麟儿不想进宫读书,他不去,就浪费一个名额,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顶上”

“只是因为这个”

晏映忽然站起身,在房中走了走,她攥着手,考虑这话该不该说,可是太傅大人问到这了,她其实心里痒得厉害,想要把心里话都说给他听。

晏映回身,清澈透亮的眼眸看向他“其实不是,我就是想去我不明白,为什么女郎只能入私学,认认字便好,无才便是德,就算才华横溢满腹笔墨,到头来也只能在内宅看账本,无聊时写写小诗。我不明白,所以就想去看一看,是不是那些东西男儿学得女郎学不得,是不是男儿能学会女郎却学不会。”

“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晏映锤了一下手心,“有些人,白白浪费了好身家,浪费了男儿身,蠢笨如猪,还不如我好”

“可他们出来却能毫不费力地做官,你说我气不气”晏映义愤填膺地坐回来,脸上满是怨怼。

谢九桢忽然轻声笑了。

“那你想不想随便嫁给别人,将来就在后宅看账本”谢九桢笑着问她。

晏映当然是不想,可她也没有太后姚氏那样的地位,就算不想又能如何呢,今后逃不开这样的局面。

“都是命欸。”她幽幽怨怨叹了口气,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谢九桢引她说那么多,就是想让她看到自己,结果都说到这儿了,晏映却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句了事。

终于还得是他亲口提醒她。

“为什么不求求我”

晏映一惊,抬眸看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谢九桢声音放得轻柔许多,眼里也多了一分笑意“你求求我,我可以帮你。”

“做你的靠山,保你全家性命,为你兄长和二弟铺路,让你不用去后宅看账本。”

“如何”

他接连说了几句话,最后一个问句抛过来,都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晏映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美好得像是假的。

倘若能有太傅大人做靠山,那又有什么可愁的呢

可是她仍然不放心,或者说,不敢相信太傅大人会对她一个无名小卒另眼相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呀”晏映垂下头,心里却想着,自己有哪里值得他去利用吗

谢九桢难得弯了弯唇角,眼中浮现温和笑意。

“因为,你是我最心爱的学生。”

虽然忘记了他,但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全都一字不差。刚得知她女儿身时,他问她为何要女扮男装,她那时还只敢哆哆嗦嗦地回答,再后来,谈及相同的问题,她仗着他庇护,已敢如今日这般高谈阔论。

谢九桢起初,就是想遂了她的心意,揽月轩放了一张书案,原就因为她说过,不想成日在后宅看账本。

晏映张大了水眸,在听到那声“心爱的学生”时,竟然忍不住颤了颤,她大为感动。

如此不拘礼数,心胸宽广,开明通透的先生,实在太难得了,谢九桢的形象一下子在她心中高大起来。

晏映郑重地站起身,扫了扫膝上不存在的灰尘,拎着裙摆直直跪了下去,然后对着谢九桢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学生,谢过先生赏识”

这是拜师的礼数。

谢九桢的神情僵了僵,眉头缓缓纵起,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事情,好像又朝着更复杂的地方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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