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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人事在会议室里合计了一个多小时,又跟员工代表老周沟通一番，最后拿出了一份方案。

洛亦安看过没大问题，就敲定等下午讨薪的工人到了跟他们详细沟通。

她回到办公室，就看办公桌边坐着个熟悉的黄毛,在吃盒饭。

正是昨天去天承资本堵洛亦安的小年轻。

今天是跟老周一起来财务部聊薪资的事情。

洛亦安问他：“老周呢？他吃过了？”

小黄毛头也没回地在吃糖醋排骨：“他说他有骨气不吃你的盒饭,出去抽烟了。”

洛亦安拿过桌上另一份盒饭，自己拆开了。

小黄毛一愣：“你也吃这个啊？”手头的盒饭是两荤两素,最多十五块钱,他有点意外。

洛亦安拆了一次性筷子，嘀咕说：“我都快饿死了,还挑呢？”

盒饭有点冷，她拿了杯子先喝点热水。

小黄毛乐呵地笑着。“那你挺接地气。我看你开那个车,还有个漂亮女司机,还以为你只吃一顿上千块的呢。”

漂亮女司机说的是张雅文。

洛亦安一边吃饭,一边问：“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二十一，赵小柠，柠檬的柠。清新脱俗吧？”赵小柠一本正经地问。

洛亦安认真看他一眼,这人生得不差,秀气相，只是一头黄毛实在是叫人不忍直视：“名字比人清新。”

赵小柠嘚瑟地笑了一声。

这会儿张助理推门进来,看到赵小柠便着急问：“你谁啊你,你怎么跑总经理办公室吃饭了？”

洛亦安看了眼满脸嫌弃的张助理，拦着说：“没事,我跟他熟悉。张助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赵小柠没觉得不自在，他遭人嫌弃也不是一回两回，但看洛亦安这模样,心说这老板女儿还真没有架子。

张助把手头的资料递给洛亦安：“我上午跟人事王总过了一下公司的架构体系，这是已经提出离职的员工申请名单。小徐总的意思是，现在可以趁机会裁员，索性不要了。洛总你觉得呢？”

洛亦安接过文件，慢慢地说：“也得看具体情况。有些岗位的员工，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再要去招聘人才，时间都不够。”

这徐正山，不是添

乱么？

赵小柠点点头：“说的是，像我们工厂那边吧，别看我们都是干苦力。但你真要临时去找我们这种熟练工，你也不好找。”

洛亦安让张助理先出去：“张助，集团人事上的事情，我回头会跟人事部开会再议。今天先处理工人欠薪的问题。”

她看了眼张助这不咸不淡的脸孔，心里很清楚，他不会连这么点事情都搞不明白，只是不表态而已。

又或者，态度就是站在徐正山那里，估计都在等自己出笑话。

赵小柠对她说：“我看你还挺可以的。我跟你说个心里话吧，其实大家好些人都希望康正能复工，毕竟你们赚钱我们也有饭吃。你们真要倒闭了，我们拿不到钱，还得重新找工厂。现在别家都知道康正不行了，我们的人去找工作，工资都压得很低很低。而且一下子出去几百号人找工作，找不找得到都两说。”

“你们也不容易。”洛亦安道。

赵小柠将盒饭盖上问：“你也不容易。”

洛亦安笑了，没说话，继续吃饭。

这会儿，赵小柠接到老周的电话，说其他工人都到了，都去了三楼的公司大会议室。

三楼会议室有上百座椅，站着挤一挤也能站个两三百。

赵小柠先下去了。

等洛亦安要进电梯时，沈跃满头是汗地冲出来，差点没撞在她身上。

沈跃快速对洛亦安说：“洛总，大事不妙了。我刚从三楼大会议室上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员工里有几个硬茬子在一个罗刚的人带领下起哄，非要今天全部拿到欠款。现在在大会议室给其他人发言呢，说我们已经捉襟见肘明天就要倒闭关门了。其他人听了，都吓坏了，我一进去就问我要全部钱款。这可怎么办啊？”

现在的钱给了员工就没法给材料商。

如果没钱给材料商，那就算员工复工，也没有活可以干。

两头难。

洛亦安努了下嘴，对他说：“跟我回办公室。”

-

几分钟后，两张陌生脸孔，一男一女战战兢兢地分别溜进了三楼会议室旁边的男士洗手间和女士洗手间。

他们都按照洛亦安的叮嘱，各自坐在抽水马桶上，拿着手机等人来。

楼上总经办，洛亦安的会议室里，沈

跃和另一个出纳洪敏也都拿着手机在等。

不一会儿，洪敏的手机先响了。她谨慎地看了眼坐着不语的洛亦安，赶紧道：“是去了楼下洗手间的李助。”

洛亦安点点头：“快接，就按照刚才我说的讲。”

洪敏接了电话。

-

三楼的洗手间里，几个女工刚进去，就听见最里头的隔间，有个人用有点轻的声音在说话，带点儿外地口音，好像就是会议室里刚出来的人。

原本她们也不在意，就听里头那人一直讲电话，说的还都是康正的事情，她们才关了水龙头开始听。

“……敏姐，你可是出纳，我当然相信你了。我主要想知道，能不能正常复工，还有钱能拿多少。”

“是吗？后天就能复工？”

“可是我听我们这一个姓罗的说，好像材料费都不够了？那我们复工了，干什么呀？没活可不行。”

外面几个在听的人，都竖着耳朵，恨不得贴在隔间门板上。

“给了吗？那挺好啊。那真的能复工啊？敏姐，你没骗我吧？我可相信你了啊。那我就安分留下来吧，不然他们闹得太人心惶惶了。”

“是吗？要处理那些闹事的啊？那我不闹是不是能多拿点儿欠款？”

“不会的，敏姐，我不掺和闹事。反正能拿到钱还能复工就好。”

里头的人打完电话推门出去，就被外面几个女工给围住了。

“你哪个组的？你刚才是跟楼上的财务打电话吗？”

“不是不是。”女工慌忙摆手，“没有的事情。”

其中一人拽住她：“你说啊，你是不是有消息知道康正有钱能复工了？”

女工红着脸点点头，赶紧冲了出去，但她看身后没跟来人，不是进会议室而是从消防楼梯上去了。

刚跑到四楼的转角，就遇到了原本被安排去男厕所的男同事。

她扶着楼梯大喘气：“妈呀，你吓死我了。”

男同事说：“没事吧？都按照洛总吩咐的说了？”

女同事摇摇头，抹了一把额角的汗：“肯定说了呀。还被她们拦住，问我几组的，我都没准备好，差点露馅。你呢？”

男同事说：“没问我，就听见他们自己挤眉弄眼的商量。我就直接上来了。”

“走吧，去总

经办跟洛总说吧。”

男同事疑惑：“你说这能行吗？工人们听了这些话，能当真相信我们后天开工？说实话，我心里都打鼓。万一我们不能开工，工人还会再闹的。而且我们是不是帮着公司骗工人呢？”

女同事拍拍他的胳膊说：“打鼓也就这两天。反正两天后，不能复工，那我们肯定歇菜。能复工，皆大欢喜。也不算骗他们了，就让他们等一天而已。再说，我跟财务的敏姐悄悄问了，她说一定可以发一部分钱给员工的，这是事实，跑不了。”

“那行，那就等等看。”男同事说，“最好新来的洛总能办好事情。这样我们也不算坑工人。”

两人去了六楼才选择坐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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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洗手间的几个女工人围在一起。

开始你一句我一言地说起来：“别叫罗刚他们闹了一下，今天不给我们发钱吧？”

“我看有这意思，你发现没有，我们闹了这么久。那个新来的总经理都没下来，估计是准备处理我们呢。那钱怎么办啊？”

“如果康正真的有钱，还能复工，那我肯定不走了。我找的厂子现在出的工资真的不高。回头我们这里一帮人出去，还都是一个片区的，一两百人一起找工作？这怎么找啊？”

“看看一会儿他们怎么说吧。如果能复工，还不给我们降薪，那我觉得能干。万一复工，还给我们减薪，肯定不成。”

“对。”大家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这消息，一溜儿进了会议室。

好些人都已经知道康正账上多了一笔钱。

刚才在女厕所的女工人问其他人：“你们怎么知道的，钱从哪儿来的知道吗？”

有一个男的在她耳边说：“好像是徐老板女儿的老公，那个什么大投资公司老板，给了公司好几千万现金。”

“你们问的谁？”

“有人认识财务一个姓沈的。好像说一会儿要给我们发钱了。”

这消息跟刚才几个女工在洗手间听见的，能基本合得上，大家瞬间都心里有了判断。

-

此时，总经办，洛亦安让张助理联系了一下徐正山，一起去三楼。

可徐正山回复说，自己正忙着联系合作方，暂时没时间，让洛亦安辛苦点，自己处理下。

洛亦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带上了财务和人事的古总、王总，一溜儿的小员工，以及全公司的保安。

会议室里乌压压的全是人挤人。

保安推开会议室的门后，洛亦安几人露面，里头人声鼎沸的动静才小了下去。

保安开道，洛亦安和古总、王总上了演讲台。

会议室是环形斜坡设计，工人们或站或坐，一双双眼睛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洛亦安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喊：“新老总终于来了啊，我们都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不敢出面了啊！”

一群人哄笑，也有人板着脸，还有人直接问：“今天能给我们多少钱？”

洛亦安望了一眼这些面色各异的人，走到按着话筒的桌边，让张助开了话筒。

她双手撑在桌上，微微俯身，对着话筒说：“大家好，我是洛亦安。”

她略过自我介绍，开门见山地道：“康正集团的确到了很重要的时刻，但我们从来没有把员工的付出当做是应该的。相反，康正管理层为拖欠员工薪资而感到羞愧。现在我是来解决你们的薪资问题的，在这之前，我代表康正集团的管理层向大家道歉。”

洛亦安走到桌边，面向员工深深地鞠躬。

原本还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伴随着这个九十度的鞠躬，都暂时没了声音。

洛亦安直起身子，将落下去的长发拨到肩后，她从架子上取下话筒，对着所有工人说：“你们的诉求，我们已经了解。所有人都想拿到欠薪、一部分员工要离职，还有一部分人在等着康正的工厂正常复工。我的解决方法很简单，让你们拿到钱，让要离开的人离开，让愿意信任康正的人继续跟我们干下去。”

这一句话有如一滴水掉进了油锅，整个会议室沸腾起来。

“真的吗？”

“我们今天就可以拿到钱吗？”

洛亦安忽略了这些声音，继续道：“康正集团已经解决了一笔供应商的材料费问题，两天后复工。因此，对于选择留下来的员工，我们会在复工当天发放你们百分之六十的欠款。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下个月发放薪资的日子连同当月薪资一起发放。”

底下的人格外惊讶：“百分之六十？”

这里好多一

部分人其实抱着根本拿不到钱的心态来的，现在一听能有百分之六十，比刚才更激动。

有人扬声问：“复工是几号？后天吗？后天复工真的能打过来吗？”

罗刚在下面喊：“你说真的吗？能有这么多？不对吧，我听说你们账上已经没有钱了，你哪来的钱？”

另外有人喊：“对啊，你不是骗我们复工，但又开不了工，耗着我们吧？”

洛亦安忽略这些声音，继续说：“接下去我要说的是离职人员的安置。离职人员可以一次性拿到所有欠薪。但不是现在，是下次薪资发放日，也就是下个月十号。”

有人问道：“凭什么啊？凭什么复工的人后天就可以拿钱，我们要走的人要等到下个月十号？”

此时，人事部的王总递给洛亦安一份资料，她举起来给所有人看：“这是公司跟你们签订的雇佣协议。我们按照协议走，当月离职人员，是在下个月的工资发放日计算所有薪酬。如果你们不放心，怕我们到时候跑了，那你们可以去联系仲裁，让仲裁方面的人来介入。”

她将文件放下，对着罗刚等人道：“当然，按照目前康正的运转情况，距离倒闭还很远。即便仲裁介入，也会按照我们两方面的协议走，那还是下个月十号。”

说完这些，洛亦安指着会议室中间的那一排桌子，道：“以这张桌子为中心，要离职的人往右边站，准备后天复工并且保证两个月内不离职的人往左边站。现在你们做好选择，一会儿会有人做名单录入，你们当场签字确定。”

会议室里一团乱，热得不像话。

一早就下来的老周被周围人围住。

“老周，你上午来谈，财务那有钱吗？真的两天能复工，能给咱们钱啊？”

老周的确知道有钱进来，但不敢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