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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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胆小鬼。

害怕疼痛,害怕流血,害怕孤独,一想到要独自死去就会整夜整夜地失眠,直到太阳升起,我才能在明亮的日光中获得我还活着的实感,安心地睡去。

虽然拥有巫女的灵力,但我并不是在神社中长大,视死亡为归宿,愿意为了他人毫无保留地奉献自身的真正巫女。我怕死,怕到会浑身颤抖、咬紧嘴唇呜咽的地步。

“太宰,死亡对我来说,和其他千千万万的人都是一样的。”我看着他,轻声说道。

我一直知道太宰治是个再聪慧不过的人。因为他远远超出世人的聪慧,他能一眼看穿这个世界的本质。谎言、真相、爱憎,想来我们如同溺水者一样拼命上浮去努力勾到的东西,在他眼中不过是早已被清晰解剖的存在。

所以他孤独到只能寻求死亡,这人世间唯一的、永恒的谜题,一生只能拥有一次的际遇。

他寻求着死后的世界,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这个对他来说日益氧化的世界离开。

“我只是没有勇气自杀而已。”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没有更深刻的道理。我缺乏自己动手了断的勇气,和总是在通过各种奇怪方式试图触碰死亡的太宰不一样,我连想到要踏出那一步都会害怕到浑身发抖。

但老师其实是对的。种子随时会成熟,我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模糊。在深山里人迹罕至,即使我开花了也不会太大的影响,但横滨是仅次于东京的大都市,这里成千上万的人口,不应该因为我一个人的胆怯而陷入患上必死诅咒的风险。

因此,我和森首领达成了交易。

其一,森首领会在我死后安排刮面的事宜,妥善处理我的脸,避免它成为灾厄的种子。

其二,“森首领答应我,他会为我安排一个暗杀者。”

我轻松地笑了起来,切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平静安宁的快乐:“如果我的脸开始模糊,成为播撒月游病种子的花,森首领安排的人会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杀死我,非常、非常快的,快到连恐惧都来不及的死亡。”

所以,太宰的推测出错了。我并不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没有勇气去死。太宰治追求着没有痛苦的死,而我想要的,是没有恐惧的死。

我背着双手,轻快地小跳两步,跑到了太宰的前方:“所以昨天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我想过。我把向我开枪的权力交给了别人,这是一场由他人主持的自杀。”

我背对着月光,这样我就是逆着光的了,从太宰治的角度就会看不清我的表情。我曾经以为,说出这个秘密时我会感到恐惧,会牙齿打颤,要用力咬紧牙关才不会因为害怕皱紧眉头。但在这一刻,我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甚至微微带着笑意。

太宰治的面色却变了。他像凭空被人打了一拳那样怔住了,明明之前就算是中也一拳揍到脸上他也不曾露出这样的像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太宰……?”我茫然地问了一声,明明是他问了我这个问题,明明要死掉的是我,为什么那个太宰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在我问出那些疑惑前,他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了我的小臂。即使隔着外套和衬衫两层布料,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堇!”他低下头,蓬松微卷的短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脸,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喊了我的名字而已。

沉默的气氛蔓延了一阵,最终还是我充满困惑地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太宰不是说想要去我住的公寓看看吗?再在大街上站下去就太晚了,放热水的时候会打扰到别人的。”

“……堇有些时候和织田作真的很像呢。”太宰幽怨地抬起脸,气鼓鼓地说道:“根本就一点都不会读空气。”

奇怪的明明是太宰才对。我默默吐槽道,昨天才在拷问室说过我很会读空气,今天又立刻改了评价,果然是港黑里谜一样的人,根本猜不透心思。

结果最后回到公寓时还是已经十一点了。

一进门的玄关旁边就是开放式的餐厅和厨房,这一块区域空空荡荡的,我根本不在这边活动,正对着大门的客厅沙发上倒是丢了两件还没洗的外套。

除此之外,扔在沙发上的就是一堆旧书了。

从家里离开下山时,我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箱子里剩下的空间全都拿来放这些旧书了。在山上的时候,这些书就是我唯一的消遣,每一册都至少翻过一遍。在下山时,我挑了其中一部分带走。

我脱掉斗篷式的外套,想了想家里的格局,沉重地告诉太宰一个不幸的消息:“今晚你要住下的话,只能睡沙发了。”

而且我的沙发还不是特别宽。因为读书时习惯靠在椅背上,我特地买了沙发坐垫比较窄的类型,太宰躺上去的话,估计翻个身就会掉下来,肯定不会睡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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