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病 “程格格病了?”(修文)……(1 / 2)
“格格,听说杨格格病了。”
碧桃端了杯凉茶过来,放在她手边小矮几上,附到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她得了大脸面,凌嬷嬷亲自替她请了个医术高明的老太医瞧病抓药呢。”
最近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屋子里就像蒸笼似得,摆了三四个冰扇冰盆也不够用,她又叫人打了个竹躺椅,摆到葡萄架子下头躺下,摇着芭蕉扇纳凉。
“病得严重”程婉蕴讶异地问,随手把跳到她膝上的咪咪抱到地上去,这种热得狗都伸舌头的天气,咪咪这一身厚毛算是正经失宠了。
偏生这黏人猫还特别爱往人身上腻歪,没事就蹭蹭腿、跳到腿上求撸,或者提前埋伏在床榻上,等你一睡就窝到头顶假装大毛帽子。
“倒不知是什么病症,”碧桃拿一根小鱼干给咪咪,咪咪顿时就不往程婉蕴身上扑了,围着碧桃直打转,“奴婢听说之前给杨格格看过病的周太医开的都是疏肝解郁的方子,如今也不知是新得了什么病,还是原来肝郁的毛病”
程婉蕴听了就猜测,可能杨格格之前写了那么多悔过的信却石沉大海,心里憋闷吧,碧桃出去串门的时候,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后头杨格格甚至是割破手指蘸血写的。但有凌嬷嬷在,这全白瞎了。
这得多疼啊。
杨格格怎么老是从一条死胡同,又走到另一条死胡同去呢这路走不通,竟然也不放弃,要是她她早放弃了。
程婉蕴心里其实有点同情她,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失宠小队里的一员,竟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
她除了因为天热不怎么吃得下饭,日子过得还是很安逸的。
她院子里的人之前也有些人心浮动,但被她叫齐了开了个画饼鸡汤会,上辈子带团队的那些“饼术”在此时用于安抚人心上也依旧好用,她带头回顾总结了一下过去,深入剖析了自身的问题,与团队成员充分畅想了未来,并集思广益头脑风暴论证了她并非真的失宠,最终得出结论“大伙该齐心协力一起迈过这个坎。”
安抚了人心,提高了士气,大伙儿又兢兢业业地当差干活了,还对她迷之自信。
红樱也夸她沉得住气。
程婉蕴嘿笑,她只是深得职场糊弄学之精髓罢了。
职场第一法则只要大饼画得好,团队就能带得好。
中午睡醒,碧桃从膳房拿回来个冰碗,里头是切碎的西瓜、哈密瓜、龙眼,熬得软糯的绿豆、红豆、仙草、银耳等十来样小料,再浇上蜂蜜和碎碎冰,程婉蕴只吃了一口就快乐得眯起了眼睛。
清宫的水果冰沙,已有后世风范,且用料更足更精,真好吃啊。
快活似神仙。
青杏在一旁劝“格格,别用这么多,等会正经饭又吃不下了。”
“只这一碗,无碍无碍”程婉蕴哪里肯听,一边吃一边听碧桃说八卦。
“唐格格今儿顺带也请了太医,”碧桃想忍住笑,又实在忍不住,一张脸扭曲了,“王格格诊出有孕了以后,她去花园跳舞跳得更勤了,可连着几日太子爷都是午时回来的,你说大中午这日头谁受得了”
程婉蕴也笑了“在外头可不敢怎么编排主子啊。”
“奴婢知道,”碧桃爱打听但在外头从来没漏过后罩房的事,“李侧福晋近来待王格格可好了,成日流水般给她送补品呢,听说不少是她私库里自己的东西。太子爷那边也赏了不少,王格格吃得最近连衣裳都要重做了。”
“有了身孕本来就要胖的。”程婉蕴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放一边,“之前咱们送去的贺礼,应该还不算失礼吧”
王格格进来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且据说胎相极好,脉象十分强健有力,这对毓庆宫而言是桩大喜事,李侧福晋下了血本送了好些灵芝、红参、玉枕之类的,还吩咐膳房为她额外加餐;唐格格送了亲手做的小儿衣裳,太子的赏赐那就更不能比了,也都是绸缎珠宝玉器,导致程婉蕴把自己的库房打开全都看了一遍也不知该送什么。
而且她的库房里有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太子赏赐的,倒不是说太子赏赐得多,只是她原本带进宫的东西实在不多,更不好转送出去。
最后她听从了红樱的建议“这宫里啊,有男悬弓、女悬帨的说法,不如送王格格一副赤金打的小弓,祝她一举诞下皇孙,她定然欢喜。”
程婉蕴便将自己压箱底的金子送到造办处的金玉作去融了重打,底下的穗子是程婉蕴和青杏用五色彩丝打的平安如意结。
“王格格高兴得不得了,亲自挂在床帐子上呢。”那天是碧桃去送的,她笑得眯起眼,“还给了奴婢不少赏钱呢。”
程婉蕴这就放心了,她上辈子看过很多宫斗剧,是送礼这事似乎特别容易踩雷,所以送什么金银玉器最安全,而这类器物又要寓意好不落俗套,也是难。
她这回的礼,勉强及格了。
到了晚上,突然雷声滚滚,狠狠洒下一场雨,程婉蕴睡梦中被闷雷惊醒,发觉外头似乎也是乱糟糟的,大雨中似有无数脚步杂沓,她心底莫名有点异样的不安,便坐起来撩开青纱床帐轻唤“青杏,青杏”
“奴婢在呢,”今儿正好青杏值大夜,她睡在外间,听到声响手忙脚乱地穿了件衣裳,护着灯烛进来,“这雷打得可真厉害,格格可是被吵醒了”
窗子被风吹得嘭嘭乱响,程婉蕴道“你出去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青杏应下正要出去,在门口却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碧桃。
“格格,是是杨格格没了。”
话音刚落,猛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窗子被风“砰”得撞开,无数风雨灌了进来,将程婉蕴吹得浑身冰凉“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
“奴婢也不清楚,听说先是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到了半夜就又吐又泻的,待太医漏夜赶来人已经不成了,”碧桃的脸也煞白,声音哆哆嗦嗦,“抬出去的时候,小太监说脸是青的嘴是乌的”
这话说完,前去关窗的青杏也是脸色一变,谁也没有再多说话。
程婉蕴后半夜再也没睡着。
听着外头连续不断的雨声、雷声汇成了一片,她不自觉抬手一抹,才惊觉流了满脸的泪,她也说不清这泪是为了杨格格流的,还是为了同样渺小的自己,她已经尽力去适应这个时代了,但每每在不经意间,还是容易暴露自己不属于这里的现实。
其实,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并无太多不满,只是女人在大清命如草芥,才让她心生惶然。
杨格格离她太近了,她骤然闻知死讯,有点接受不了。
她小时候见过一次死人,歙县有个姓汪的大乡绅,纠集了全族人将他的儿媳妇捆了沉塘。那儿媳是他们买来的,才十六岁,嫁进来就成了望门寡,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成日被婆母咒骂殴打,实在受不了了想跟仆人私奔,却被抓了个正着。
她被扒了外衣塞在猪笼里游街,最后活活淹死。那仆人也才十七八岁,当日便被汪老爷送到衙门来,被她爹程世福判了四十板子,还没抬出城外也断气了。
游街时,汪家一路敲锣打鼓以告诫族人私通的下场,程婉蕴当时出门买书,她家的轿子正好避在路边,她被丫鬟、婆子的簇拥着坐在最里头,嬷嬷不许她探头去看,她便趁嬷嬷不注意,用指尖撩开帘子一道缝隙望出去,正好便望见猪笼里头一截布满鞭痕、血瘀,不正常弯曲着的小腿。
女子的腿已经被打断了,但猪笼里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回去以后,程婉蕴精神萎靡,窝在屋子里不说话,跟着她出门的丫鬟婆子通通都挨了板子,她怕身边的人被无辜牵连发卖,一边掉眼泪一边强迫自己“好了”。
从此之后,她作为穿越者的旁观视角彻底被改变,她总算明白自己已是局中人,残存的侥幸与新鲜感荡然无存,除了捣鼓点吃的喝的,她不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该选秀选秀,该做女红做女红,尽可能享受生活,咸鱼得更加厉害了。
而到了宫里,她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那个被淹死的儿媳妇,还只是市井小民罢了,可如今不明不白送了命的杨格格,可是三品大员的女儿啊杨格格不知为何犯了忌讳,可她比杨格格又如何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杨格格不得不死的原因,更不知道做这个决定的是谁
程婉蕴都不知道改如何规避只能从杨格格平日行事作风去揣测,难不成是因为猫么但分明太子爷已经为此训斥过她,并没有要让她“病逝”的意思,否则杨格格后头也不会每日都想递信出去了。
天亮以后,杨格格就被正式宣布“病逝”。日子倏忽而过,毓庆宫里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格格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三宝还是照常过来说话,青杏、碧桃也比她接受度强,她们也就私底下嘀咕过一句“西配殿风水也太差了,先是林格格,如今又是”,就再没有了。
或许这种事情在宫里真的太多了,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程婉蕴依旧不大能习惯,哪怕她在这里也活了十几年,但宫里宫外真的不大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苟到最后,或许有朝一日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病逝”了。
又或许是杨格格曾经参与过她的生活,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本就苦夏的她更没食欲了,每日的膳食几乎都是原样摆进来原样摆出去,把青杏和碧桃吓得够呛,试探着问她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她拼命摇头,她现在看见“太医”这两个字都觉得害怕。
杨格格可是看过太医以后就没了
之前碧桃说起凌嬷嬷亲自请老太医给一个小格格看病,语气里还带着羡慕,似乎觉着杨格格的好日子估计快来了,现在程婉蕴可明白是为什么了
她这辈子似乎没带上任何金手指,但应该有被罩上了咸鱼之神的buff,龟缩在屋子里没颓废两日就开始给自己打气。
反正这辈子也是捡来的程婉蕴双手交叠在腹部,在床上躺地笔直,咸鱼地想,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忧心什么呢,她这身份地位、智力水平也反抗不了皇权呀
想想太子爷
就连太子爷二十几年以后也要被废呢,一次不够还要被废两次,最后不知真疯假疯也才苟到五十多岁,连堂堂皇太子都这么惨,她还怕什么不得善终呢。
嗯,她还是过好现在的日子吧。
程婉蕴通过单方面“比惨”成功打起了精神,粥都多喝了两口。
太子要是知道程婉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一定不会那么着急上火了。
“程格格病了”
夏日的阳光浓烈,胤礽刚从上书房出来,就听何保忠小声来回程格格的事情。说后罩房已经连着日都只点清粥了,每日三趟点心也不要了,郑隆德闲得手都生了,昨天剁鸡差点没把手指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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