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逃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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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起来,身侧被子又空了。

太子爷不见踪影,程婉蕴对着空空的床榻呆了下,但这会儿她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青杏一边挂帐子一边解释道太子爷寅时不到就被何保忠叫起来了,是乾清宫的李公公来请。

程婉蕴不意外地点点头,太子爷刚回来的头一回朝会,康熙肯定要带他去的,想必有关盐务的事情也要拿到朝堂上说。

她发呆只是因为自己昨日失言了。

她跟了便鞋,起身对镜梳妆,顺道检讨自己。

镜中的人二十岁出头,还鲜鲜嫩嫩好似一支水仙,只是眼角眉梢已有了些世故的熟韵。

她真是在外头时过得太放肆了,竟然和太子爷说这样的话。如今清醒了,也很有些懊恼。虽然太子爷不会计较,也不会说出去,但她还是警醒自己不该流露真情。

遑论在宫里说这样不祥的话,也是忌讳。

程婉蕴挑了个珐琅掐丝的桃花簪子别在头上,今儿她还特意戴了珍珠嵌红玛瑙的钿子,穿了件葡萄紫绣兰花的旗装,打扮得还算庄重,先去给太子妃请完安,回来就吩咐青杏“早膳以后,让内务府带人过来吧,额林珠起来了么让她过来一起挑。”

额林珠今年生日过来虚岁就八岁了,程婉蕴一回来,太子妃就跟她提过一嘴,让她要开始给额林珠挑自己的人了,还要配两个指针嬷嬷正式开始学女红,让她自己学着管人了。

程婉蕴这才惊觉,额林珠已经大了。

在清朝十三四岁来了葵水,女子就算成年了,所以七八岁就得开始学各式各样的东西了,女红是最基本的,满洲女子还要加一个骑射,额林珠这方面已经够好了,也不用多花费心思。皇家格格,一般还会从琴棋书画里头挑一两样来陶冶情操、培养气质。

算是兴趣班。

程婉蕴有些头疼的是额林珠似乎对这四样都没多大兴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现在字还学得不错了,康熙早晚都会去宁寿宫给太后问安,因为她和太子爷不在宫里,康熙便会顺道见见两个孩子,检查作业是康熙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但他也很严格,每次看完额林珠的字,觉得写得不好的地方,都要一个个圈起来让她回头练,额林珠在这样的状况下不得不努力练字。

要不兴趣班就算书法得了,程婉蕴觉得这个用来磨额林珠的性子也不错

想起出门前,程婉蕴也给额林珠布置了几样绣活,趁着内务府的人还没过来,便顺手拿过炕桌上的针线簸箩,对碧桃道“你去前头迎两步,看大格格过来没有,若是没有,就让她顺手将这两个月做的绣活也拿过来我瞧瞧。

碧桃连忙去了,不一会儿,额林珠蹦蹦跳跳地进来,声音清脆地道额娘,我来了。青杏和碧桃捧着她这两个月的绣活,跟在后头。

程婉蕴把额林珠搂在身边来坐着,见她这两个月很乖,绣了有几条帕子、几个做得一半的荷包,唯一做完的是用天青色素云缎面绣的一只雄鹰翱翔在天际的腰圆荷包,背面还绣了海水江崖。

虽然针脚还有些粗,有的地方绣得不够传神,老鹰的翅膀也瞧着歪歪扭扭,但额林珠才多大年

纪肯坐下来这样用心思就很不错了

程婉蕴翻来覆去看,笑着夸了一句这个绣得不错,你肯花心思就好。

身为皇家格格,若是因为喜好骑射而误了女红,也是不行的。康熙对皇子严格到这样的地步,对女儿、孙女也有一套衡量的准则就是“文武双全”。

他不喜欢完全汉化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但又不能是个假小子。

原本程婉蕴还担心额林珠不愿意拿针线会糊弄呢,没想到她倒是没贪玩,有好好在做。

额林珠被自家额娘夸得脸通红,把那荷包拿回来,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扔进针线篓子里,小声道等我手艺更好些了,再给您和阿玛做。

程婉蕴吃惊道原来这个不是给你阿玛做的么她一下就严肃起来了。

因为这个荷包明显就是男人戴的样式啊,程婉蕴之前看了没什么反应,是理所应当地以为额林珠是给太子爷做的,那如果不是,事情就有些严重了。

她把青杏碧桃还有额林珠身边的奶嬷嬷都打发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程婉蕴重新将那荷包拿起来,微微拧起眉头问道“不是给你阿玛的,那这个是给谁做的”

额林珠说漏嘴,已经懊悔万分,可她不敢蒙骗额娘,踌躇半响才说出了实情。

哈日瑙海回了蒙古,她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很深,她怕以后长

大了就没有相见的日子了,就想着留个念想给他,但紧赶慢赶地做了出来,临到要送出去的那天,她又嫌弃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拿不出手,于是犹犹豫豫就没送出去。

程婉蕴没错过她眼底弥漫开的沮丧与不舍。

她倒是没往额林珠会早恋这个方向去想,或者惊叹自己闺女这样早熟。

第一么,额林珠这个岁数,说实在的,在清朝很多当额娘的,恐怕都已经开始给女儿相看未来夫婿了,只是在宫里,额林珠的婚事程婉蕴这个当亲娘的反而不用多操心,上有康熙下有太子,她又哪里插得上话甚至想到她未来或许就是远嫁的命运,程婉蕴巴不得她晚点出嫁。

第二么,她觉得额林珠难过大多是为了朋友的分别而难过吧,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她长大以后能和哈日瑙海一起玩耍的机会本来就很少了,或许有一天她养在深宫里,与这个年幼的伙伴,也只能借着过年过节见上一面,或者混在人堆里远远望上一眼、点个头就是见了。

不像小时候,日日得见,形影不离。

主要是,哈日瑙海对她胃口,弘皙和弘暄骑马射箭的兴趣都很一般,她一个女孩子反倒点亮了这方面的技能,哥哥弟弟大冬天都不出去,她肯定更愿意和哈日瑙海玩。

程婉蕴摸了摸她的头,道“哈日瑙海是回家去了,他五岁就离开父母、背井离乡,如今终于能够回去和父母兄弟姐妹团圆,你该为他高兴啊。

额林珠微微一愣,是啊,哈日瑙海原本就属于草原的,他是草原上的鹰啊。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荷包,上头瞧着有些滑稽的雄鹰好像展翅活了过来,伴随着响亮的鹰鸣,冲上了天际。

“而且,准葛尔部四分五裂,葛尔丹屠杀他的族人,他这是回去帮着他阿玛保卫自己的部落,是一件英雄的事,你皇玛法过阵子也会领兵去平叛葛尔丹,到时候大家齐心协力把葛尔丹赶出漠北草原,以后哈日瑙海的部族就不会被劫掠、不会被杀害,也不会因失去牧场而颠沛流离一路迁徙了。程婉蕴捏了捏额林珠的脸蛋,“所以不用难过,到了秋天,战事了了,去了木兰不就又见着了你趁着这段日子好好磨练绣工,到时候把绣得最好的送给哈日瑙海,如何

是啊,她怎么忘了还有木兰围猎呢有皇玛法帮他们,他们一定能打赢的那今年秋天也肯定会到木兰会盟的额林珠脸上的乌云立刻散开了似

的,弯起眼睛笑起来“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学的,额娘

程婉蕴弄清楚了荷包意图的去向,也松了口气。

毕竟哈日瑙海是个好孩子,在眼皮子底下看了那么多年,这孩子的品性她算知根知底,在木兰围猎的时候也见过策妄阿拉布坦和他的大阙氏,还有哈日瑙海的妹妹乌兰、几个弟弟,程婉蕴都暗自留心过了,这一家子性情倒没什么不好的,很豪爽大气。

就算额林珠真是情窦初开,若是为了哈日瑙海,程婉蕴也能松口气。

只要不是私相授受就好。

放下心后,程婉蕴就打起精神来看内务府带来的宫女、嬷嬷和太监。

这次带人过来的是个熟面孔,听那人笑得菊花般和她攀关系,她才想起来这个胖乎乎的太监是内务府敬事房太监福隆泰,当年她刚被指入东宫,就是他带着旨意过来给她和杨格格宣旨的,还笑眯眯对她说“程姑娘,您的好日子来了。”

程婉蕴记得特别清楚是因为,当初她割肉一般赏了他五两银子

看来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在敬事房里稳如泰山呢,这样的人肯定是既有背景又有能力的,实在没必要得罪,既然他姿态放得这样低,程婉蕴也给他面子,笑着让青杏亲自去搀他起来,道“果真是缘分,福公公瞧着还是这样精神,这么多年下来一点没变呢。

福隆泰更是大力奉承道“哎呦,当年奴才就知道您一定是个不凡的人,果真叫奴才猜准了不是,奴才听说是大格格要伺候的人,就想着和您再见一面呢

“那想必福公公今日带过来的人指定都好的了”程婉蕴笑容不变,心里倒警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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