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 他又不是回来恋旧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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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

  ————《生命无法承受之轻》

  米兰昆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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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se]晴生穿着鞋,踩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

  如果现在是十五年前,他会被严厉的斥责。

  如果是十年前,会有人小声的提醒他,老夫人还在休息。

  如果是五年前...五年前,他已经养成了绝对不会穿着鞋进门的习惯。

  白发的青年时常会在他人对他的评价,和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对比后,感到一种古怪的割裂。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聪明人,甚至恰恰相反,童年时期,他学习新事物,养成一个好习惯的速度总是要比别人慢上很多,别的孩子也许被说上两句就会记住自己要做什么,但他非要一次一次的让人教育乃至呵斥,才能在极度的茫然和恐惧里记住些什么。

  越是这样的小事,他越容易粗心大意,屡教不改,似乎只有母亲可以又快又好的教会他,循循善诱,声音温柔。

  就好比“进屋门要换鞋”这件小事,他从家里没有养成的习惯——妈妈是不在乎这些的,在这里也花了大把的时间被纠正,祖母称不上是个慈爱的老太太,她严厉,恪守规则,做什么事情都要井井有条,要求别人完美的执行她的任务——无论是她的下属,她的佣人,她的女儿乃至外孙。

  当女儿坚定不移的要和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男人结婚,她没能阻止,自然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一[se]晴生对那个冬季夜晚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当时太小,刚刚才满六岁,就被父亲抓着随便收拾了几件行李,急匆匆的送到远在东京的祖母家中,像是他几乎是焦灼的扔掉了所有妻子的遗物一样,迫不及待地扔掉了有着和母亲相似面容的儿子。

  他在漆黑的夜晚和寒风里,瑟瑟发抖的等到了快要午夜,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足够厚实,年纪那么小的孩子是有可能被冻死的。

  他最终还是被门后的那个人接纳了,在一声充满苍老之意的叹息过后。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如果一个人真的不幸,那他应该在那个夜晚被冻死或者干脆进了福利院。

  祖母除了严厉一些,对他什么都很好。

  客厅的沙发和桌子上都盖了白布,落满了静默的灰尘,足足四年没有人回来过,迎接来客的自然只有满地的尘埃。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掀开它们,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长而狭窄,因为没有开灯而[yin]森可怖,曾经铺满地面的地毯被撤去了,墙上的画也早早进到了地下室,只有花瓶里还[cha]着早就发了霉的干花。

  这里是二楼的起居室,其实走廊的背后只有一间房间,属于那个威严的老太太,她深居简出,即便是在家里,也会让自己衣着体面,[jing]神抖擞。

  一[se]晴生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在他所有的回忆里,只有到那位老人生命终结之前的那几天,他才有机会看到她满面的倦容和困苦,那张总带着让人心惊的,冰冷的威严的脸,变得像是木头或者尸体一样,她佝偻着身体,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眼睛里一片浑浊。

  “晴生。”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嘶哑,让十四岁的少年一阵发抖。

  但她还是喋喋不休的说了下去,并不在意一向怕她的外孙究竟是怎么想的。

  “...股份还是在你手里,你的监护人我也已经找好了,绝对可靠,你没什么和人争夺东西的天赋和能力,我不指望你。”

  她缓缓地,深的呼出一[kou]气,充满了老人特有的浑浊的气味,那种从内而外的腐朽的味道让人心里发慌。

  “我活不了多久了。”

  她平淡的叙述着,彷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

  “之后的[ri]子,随便你怎么过,别让那些烦心的人来我坟前假哭就行。”

  她变得安静下来了,过了许久的时间,一[se]晴生都只能听到她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声。

  真心的来说,一[se]晴生和她的感情并不好,他是很怕她的,在上学之前,他不被允许和同龄人接触,祖母严令要求他不能和不三不四的人一起鬼混,她从外孙的脸上看到了女儿的五官,也怕他如同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姑娘一样,最后因为爱丢了[xing]命。

  “不要学你妈妈,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爱自己更重要了,为不知所云的爱情而死,是世界上最丢人不过的死法。”

  那粘稠的,沙哑的声音,像是流沙,会让人陷进去,沉浸在永恒的暗无天[ri]里。

  白发的少年站在她的床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的下一句话。

  事出突然,甚至没有时间准备葬礼,作为直系的继承人,他不得不和管家商量着解决一切,在葬礼的那天,穿着黑[se]的西装,系着白[se]的领结,站在门[kou]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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