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治国,就是治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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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德一看自己所站位置,能够看到里面审案的具体情形,也就不再计较此事,便朝着县衙里面的情形望去。

        入目所见的事,高坐上首的一位身穿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正狠狠地拍着惊堂木,怒道:“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不消分说,县令话刚说完,就有衙役拿着棍棒朝着跪在地上的两男一女招呼而去。

        “大人明鉴,小的冤枉啊!草民刘富冤枉啊!”一个跪着在地且身材有些发福的男子立即磕头道。

        县令冷笑一声:“冤枉?本县令哪里冤枉你了?”

        刘富便继续大声道:“此事,在大人第一次审理时,不是结束了吗?当时,大人的老乡为草民在大人面前说了几句好话,然后,草民也上下打点了一番,大人最后也还了草民清白。这一切,都是草民死去的妻子李氏弟弟,也就是草民妻弟在他几个眼红草民家底邻里的撺掇下,才告官宣称草民妻子李氏死的不明不白,目的就是为了敲草民一笔。”

        “草民妻弟便与句容县几个厉害的泼皮讲好了,让他们出面,而草民妻弟躲在暗处做些手脚,并谋划敲出来的钱对半分。只是,草民妻弟也没想到,这事情会被草民府里的一个下人听了去,而草民的下人也将事情都和草民说了。”

        ”当时,大人派了自己老乡到草民家中,大人的老乡立时准状,这状子都是大人派人写好的,还让草民在上面按了个手印,具体的内容草民看都没看到一眼,大人的老乡拿着一块牌子,带着几个衙役便将草民拿到了监狱,而且当时大人也没给草民申辩的机会。”

        “之后,草民入了狱,草民好友告知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草民便赶紧托人将妻弟请来,然后草民拜托他各方打点,足足花费了几百两银子,草民才将各方都打点妥当。尤其是大人的那位老乡,草民足足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最后也是大人的那位老乡在大人面前说了好话,大人才将草民给放了。”

        听到刘富的话,县令脸色铁青,连忙用惊堂木重重地一拍:“简直是胡说八道,一介刁民!看来,你冥顽不灵,不打你,看来是不会招的了。”

        说罢,县令朝着靠近刘富且持着木棒的两个衙役吼道:“你们两个废物,还楞着干什么,给我狠狠地打二十大板子!”

        刘富这时候眼都红了,望着县令的目光带着仇恨:“县令大人当初的那位老乡敲了草民一笔,县令大人那位老乡背后的人应该是大人吧?”

        下一刻。

        衙役操着木棒在刘富身上狠狠地挥舞,顿时打得刘富痛嚎不止。

        刘富嘴里大叫道:“草民冤枉啊!”

        县令冷着脸望着刘富,不发一言。

        忽而,县令才将目光投向刘富身旁跪着的瑟瑟发抖的一个男子。

        “李峰,本县令从刘八(备注:县令老乡)口里得知,本县令当时放了刘富后,你认为自己在刘富身上敲诈的太少,然后你将刘八身上的一百多两银子给抢了去,是也不是?”

        听到县令的话,那跪在刘富身旁的男子哆嗦着嘴道:“县令大人,草民李峰知错了,还请县令大人饶了草民!”

        县令闻言,嗤笑道:“知错?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本官早已一清二楚,你的罪名,本官判你私和人命,你有异议吗?”

        县令说完,心道:这次出牌重新问案,不仅将刘富重新缉拿来,还将刘富妻弟李峰给捉了,谁叫你们敢对付刘八的,这刘八即便是一条狗,那也算是我的一条狗,打狗不看主人,活该!

        李峰只管嘴里喊饶命,县令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扫了李峰一眼后,便让李峰住嘴了。

        随后,县令又看向已经挨了二十大板子的刘富,继续道:“刘富,发下监中。此外,刘富妻子李氏死亡存在诸多疑点,需要挖墓验尸,本官早已经派人开棺验尸过,已经查清楚李富亡妻的真正死因到底是什么。”

        县令心想:只要从重坐罪,而且自己早已暗中吩咐仵作报伤重些,等仵作报的是致命伤后,再对刘富以及其妾室都判个绞罪,想必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县令继续道:“根据仵作所言,李富妻子李氏身上有遭到拳殴脚踢致命伤痕,她的牙齿都被打落了一颗。犯罪事实清楚,刘富,你还要狡辩吗?经过本官慎重考虑,按《大明律令》第七十一条,本官判刘富以及妾室绞罪,于三日后行刑。刘富妻弟私和人命,根据《大明律令》第九十二条禁止私和人命,判李峰受宫刑并去其势。”

        (备注1:私和人命:根据中国古代旧律,是指被害人与犯罪人双方私自和解,即两人不经官断而私行说和。古代旧律一般禁止私和人命)

        (备注2:刘富妻李氏牙齿脱落一颗,实际上是李氏小时候贪嘴喜欢吃甜食掉落))

        李峰顿时面白无色,屎尿骤然间失禁,并喷薄而出,一时间,县衙里臭气熏天。

        刘富已经晕死过去。

        程德皱着眉头望着这场完整的闹剧,撇过头望向一旁的朱升和李善长:“灭门的知县,不,准确的说是破家的县令,朕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尤其是这个县令断案的方式,实在是啼笑皆非,难道说大明国治下的县令都是这么办案的吗?”

        李善长和朱升两人额头冷汗直冒,他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程德此时陷入了沉思:从眼前目睹的县令判案过程来看,合法的祸害别人的能力,都是这些官吏们的看家本领。

        这,也让程德想到了一句民间谚语”官断十条路“——案情稍有模糊之处,官员的合法选择就有十种之多,无论怎么断,都不会出错,可以进退自如。就像让所看到的这位知县一样。

        可是,另外一方刘富面临着被绞死的危险,即便能侥幸保住了性命,坐牢、丧妾、挨板子、耽误生意,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成本。

        双方厉害关系不一样,也极为不对等。

        突然。

        刘富的惨叫声将程德拉回来现实,程德望着刘富的惨叫声,看向李善长和朱升:“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个事情,你们二人看着办。这个县令交给你们处理了,还有有关这个刘富,他的清白,就由你们负责还了。”

        程德继续补充道:“李三七、冯胜,你们留下来协助李善长和朱升办案。花云,你去将锦衣卫和绝声卫带来,让他们协助朱升办案。今日,朕就不返回南京城了,就在句容县住下了。吏部出了很大的问题,刑部也是一样,你们各自作为一部主官,处理好此案后,都递上一份反省的折子给我。”

        说罢,程德悄然离去。

        朱升和李善长两人面面相觑,接着,朱升从人群中走出,拿出了证明他刑部尚书的文书,在李三七和冯胜的护卫下,走进了衙门里面.

        程德没有再管后面的事情,而是细品刚才的事情。

        通过刚才的事情,程德对于大明国如何治国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治国,本质上就是治吏,吏不明,则国不明,吏不治,则国不治。

        还有,大明国治下,还有多少冤假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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