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090米 蛊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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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乾一怔,视线有瞬间的迷离。

“墨、九?”

他轻唤她的名儿,用的疑问语气,似乎在他面前的墨九,会对他说那些话的墨九,不是他所认识的墨九,又仿佛在确定她的真实意图。

墨九翘了下嘴角,淡然剜他,“不认识祖宗我了?”

这样子的墨九,就是墨九了。萧乾微微抿了抿嘴巴,凉薄的眸中,添了一丝无奈。他似乎只当她在玩笑,淡然一笑,压低嗓子道:“这般说话,才像你。”

“那你真不是好命的人!我温柔一些待你不好,反倒喜欢简单粗暴吗?”墨九靠近,似笑非笑地瞥他,娇俏绵软的声线,呵气如兰般的媚骨风姿,让人骨头缝儿里透着酥痒。但凡一个正常男子遭到这番温柔攻势,想必都会心跳加快,血脉沸腾……

可萧六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素来潜心养生,寡欲惯了,若非云雨蛊,当真从无淫念……

故而,墨九勾魂的声音撩拨着他,他虽心有波浪,却依旧保持理智。

别开眼,他掩饰地咳嗽,“阿九,不得胡闹!”

“嗯?!”墨九目光一凉,又妖娆地笑,“看来你不准备接受我的提议?那么,我真全力以赴了。”

说罢她感觉到萧乾身躯微微有些僵硬,以为他是听见“全力以赴”有紧张,不由冷哼一声,默默松开手往后退,软软坐回稻草垛子上,仰着头,蔑视地看向萧乾,正经道:“既如此,我两个便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先去吧,免得被人瞅见我俩一起从草垛子钻出去,误会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之间的勾当,又何时能见得人?”萧乾突然道了一句,就在墨九怔愣之时,他一只拎起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另一只手迅速裹紧她的腰,将她纳入怀里,若有似无的一叹。

“见不得人,便先不见也罢。”

墨九性格虽然有时候很爷们儿,可她是个女人,也会有小女人的一面,也会期待被情郎深深搂住,温柔地在耳朵窃窃私语,说些羞人的情话……换往日,萧六郎如果这般给她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说着这样的话,她肯定雀跃多过害羞,甜蜜大于心酸。

然而时间不对,一切都不对了。

这一瞬,她像被凉水浇了一个透心。

“萧六郎……”她唤。

“嗯。”他低头,“怎么?”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有一种淡淡的中药香氤氲。不是那种刺鼻的,闻之反胃的,而是那一种清爽干净,类似青草的清幽味儿。墨九从来都没有讨厌过这种味道,可这一瞬,她却讨厌了。

在萧六郎的轻“嗯”声里,她讨厌了个彻底——

为了让方姬然胜出,向来孤傲冷漠的男人,居然可以如此放低底线,动手抱她?

她推开他的胳膊,仰头道:“你晓得世上什么东西最不可信吗?”

萧乾微怔,低头凝视她,呼吸间似有浅浅笑意,“什么?”

“女人的话。”墨九也跟着他笑开,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情绪并没有什么反常,“傻子,你祖宗逗你玩呢,还当真了?我为什么要让着方姬然?墨家传承千年,弟子遍天下,钜子之位,多大的诱惑力?我怎肯为你一个拥抱便放弃?”

轻言轻语的说完,她不带情绪的剜他一眼,转身而去。

“墨九?”萧乾手上空空,怀里空空,神色微微一暗,跟上两步,“站住!”

墨九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俏皮地笑:“六郎,还有事?”

“你在生气?”萧乾似乎有些莫名,眉头微蹙着,慢慢走近,沉默一瞬,又拉她过来,张开双臂抱住她,轻叹一声,好像有些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懂,低头凝视她的眼,“你让我抱,我便抱了。莫非你定要逼我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墨九抬眼,满眼都是笑。

“没有云雨蛊,我也不会杀你,可我……”为什么要杀你?

话还未说话,墨九便挣扎着低喝,“放手!”

“墨九……”他没有松手,反倒加重了力道,可眼前手影一闪。

“啪”一声,他脸颊上一阵刺痛传来。

他居然被一个妇人抠了耳光。

慢慢的,他松开搂紧她的手,抿唇盯住她,目光深邃、复杂,似压抑着某种情绪……墨九迎上他骇人的目光,嗤笑一声,似乎手被打痛了,缓缓揉了揉,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他。

“萧六郎,你的节操哩?还要不要了?”

节操是什么萧乾不知道,墨九也没指望他会知道。刚才出手扇他那一耳光,完全是在盛怒之下又挣扎不开的下意识行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掌抠萧六郎……那个风姿绝艳、尊华无双的男子。可她打了也就打了,不后悔,也不认怂。他的强行拥抱与那一句问话,踩得她底线全面崩盘,她觉得萧六郎值得起这个耳光。

“好自为之吧。”原想再教育他几句,不要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墨九发现萧乾左脸的嘴唇边上,被她的指甲划伤了一条血痕,隐隐有血珠子冒出来,而他目有厉色,却一动也未动,当即就有些嘴拙了。

他的鲜血惹了她的眼,他的目光也乱了她的心。她没有办法再待下去……片刻也不行。

几乎下意识的,她调头便往稻草堆外面走,就像背后有鬼撵似的,脚步迈得飞快,可不过刹那,一个身影便拦在了她的前面,身高的优势,让他气势逼人,清俊、冷艳的气质变成了力道与野性,威压得她脚还没迈开,又重新落入了他的手里。

“你在发什么疯?”他低喝,喑哑的声音里,有着墨九从来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狂躁。

没错,几乎从来都没有。萧六郎淡如清风,高远若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不将世俗上的任何人看在眼里,他是孤独的,但那也只是一种他自我享受的孤独,不愿意与任何人为伍的一种自我封闭。可他居然被她激怒了,狂躁了,甚至都没再顾及男女大防,紧紧抱住她,半分不松。

奇怪的,墨九突然不知如何回答。

是她在发疯吗?好像打人的确实是她。

可她发疯,不都是他惹的吗?

墨九受不得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急欲挣脱他的拥抱。

“我看疯的人,根本就是你!”

一个紧紧不放,一个拼命挣扎,这样的拥抱少了暖意,像在干仗。可男女之间的战争素来奇妙。没有胜负,甚至都没有对错,上一刻可以你侬我侬,下一望便可以反目成仇。上一刻可以深仇大怨,下一刻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相视两欢颜。几次三番的推搡,墨九终于体力不支,大口大口喘着气,慢慢冷静下来。

一冷静,智商也提高了。

自恃如萧六郎,怎会突然间失了分寸?

生气如她,为什么被他抱住,转瞬便软了心肠?

为什么她看见他嘴唇的血滴,会心惶如此?

由他搂在怀里,尴尬地默然思考着,墨九终是反应过来——是云雨蛊。

一直以来,云蛊和雨蛊就像两双无形的推手,在对她与萧六郎的情绪推波助澜。与当初在坎墓冰室会让云雨蛊感知更强一样,鲜血与情绪的波动似乎可以刺激云雨蛊,那么,就是她那一个耳光的原因了。

她抬头对上萧乾的眼,发现他的目光,竟是赤红一片,粗重的喘气,似乎压抑得很辛苦……

她重重推他,“萧六郎?!”

“嗯。”他依旧轻嗯,可却未放手,也不知是受蛊蛊惑,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突破彼此关系,将她的身子紧紧压在怀里,突地低头,便去寻她的唇……

他个子比她高,这般袭来挡了光,墨九面前的世界,刹那便陷入了黑暗。他灼热的呼吸,让墨九心下忐忑,下意识抬手格在身前,不让他得逞,可很快,她的手便被另一只更强有力的手拉开……

“萧六郎!你做什么,你清醒点儿。”她唤着他的名字,脑袋左躲右闪,不住往后仰身。可他却不罢手。温热的呼吸灼了墨九的心,一个站立不住,她后仰时脚弯被草垛子一硌,便被他的力道推倒在稻草堆里,他随即压下,二人目光相视,皆微微一怔。

墨九想到了那个梦……

那次是富丽堂皇的旖旎美景,而这次……尼玛是个稻草堆。

她惊了惊,狠狠瞪住他,“你起开,起开!”

萧乾目光着了火,仿佛没有听见她的低喝,扼住她的手,那急迫的样子,似在寻找一个得到救赎的出口,又似是想要让两人的关系破茧而出。

“喂,你弄痛我了。”墨九额头都是汗,低唤不止。

他无言,掌心猛地扼住她后脑勺,逼她看向自己。

与他四目相对,他炽烈的气息,就喷在脸上,只一瞬,墨九就觉得身上的肌肤被点着了,而她的暴脾气,也被点着了。身子情不自禁在他的带动下战栗着,受伤与郁闷的心情,也被他的强势越推越高。她不要命地挣扎,狠狠掐着他的肩膀。

“你清醒一点,王八蛋,你清醒一点。蛊,是蛊,不是你想的!”

“是……”萧乾低低呢喃一声。

墨九从来没见过萧六郎这般模样——强势的,野兽似的。

她大脑有些当机,不晓得期待他进一步,还是应该再来一巴掌,彻底打醒他。

呼吸里都是他的气息,浅浅的中药味儿,伴着蛊的情感催动,涟漪一般圈圈席卷着感官,混淆了墨九的记忆,刺激了她的感官,让她记不得爱、恨、怨、愤,只想要寻找一处温暖的所在,安放自己漂泊的人生。

“萧六郎。”墨九含糊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嗯一声,并不多话。

“喂……”她又喊。

他似有不耐,不让她说话,像在汲取一种可以供他生存的养分,恨不得将她吃下肚腹,那低垂的睫毛忽闪忽闪,专注的动作,柔和的神态,让墨九也跟着燥热……她想反抗,想推他。可她缩在松软的稻草堆里,动弹不得。他的手在她后背轻拍,似在安抚,又似是为了让她更为贴近。

“我从未想过……”他凝视她,“可以与人亲密至此。”

墨九回视着他,呼吸也是不匀,双颊更烫得惊人。

“可剜开我们的躯体,真正亲密无意的,却是两条虫子。”

他眉头一蹙,“你这般以为?”

“不然哩?”墨九直直盯住他。

他短暂地思考一瞬,没有回答便再次低头,用研究药理的精神,慢慢研究她……

活了两辈子,墨九头一回有那种汗流浃背,似期待,还惶恐、似紧张,还胆大的复杂情绪,“萧六郎,不能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蛊可以随便,他们不能。

他们是人。

“萧六郎……”她捧住他的脸,微眯起雾一般的眸,“我是谁?”

他微微一顿,看她的目光有刹那迷惑。

“墨九。”他答,声音沙哑。

墨九微微弯唇,在他幽暗的眸底,看到了自己。

“墨九是谁?”

他目光微微一凉。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墨九看见了他的迟疑,又轻柔地笑,“不确定了吗?”

静静审视着她,在她带着强烈抗拒的谴责目光中,萧乾终于慢腾腾撑起身子,缓缓整理一下衣袍、玉带,一双眸子似燃烧着的火,身姿却又清凉如冰,谪仙般的容色,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激动与强势?

“是我唐突了。”他微微欠身,将手递给墨九,要拉她,“嫂嫂见谅!”

墨九怔怔一瞬,避开他的手,也避开他的视线,低头轻拍着身上沾上的稻草絮末,“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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