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30米,献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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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高悬天空,兴隆山一派宁静。

深夜里,墨九在榻上昏睡着,小丫头被抱到了奶娘的房里。这一次的“剖腹取子”手术,对她的身子损害极大,早上伤口一时难愈,这几日她都不得好睡,常常被疼痛惊醒。故而,她睡觉的时候,没有人敢来吵她。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暗夜中,四下里太静了,萧乾正盘膝坐在她榻前的一张美人椅上,闻声皱了一下眉头,瞥一眼安睡的墨九就蹑手蹑脚地开了门,然后对门外的薛昉“嘘”一声,望向窗子外面的灯火。

“几更天了?”

“回主公,三更了。”

唔一声,萧乾回房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门,顺便把门带上,对薛昉指了指外面,等两个人一起走到客堂坐下,他才冷肃着脸,“这么晚来,肯定有要事了。说吧!”

喜得千金的萧乾在兴隆山已滞留好几日了,顺利为墨九取出孩儿并缝合了伤口之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每日里陪床照顾,一应汤药饮食,都亲自照料,除了不能喂奶之外,他几乎承担了全部丫头的职责,可谓面面俱到,细心之极。这让墨九的近身之人都很欣慰,而萧军中却有很多人在干着急。

从古至今,哪有为了妇人生产,在大仗当前久居床头,不肯离开的?

要知道,现在形势对他们太有利了。

南荣国丧,景昌帝回了临安便大举为皇后举丧,满城百姓皆恸哭,军中上下全缟素,再加上钓鱼城苏逸吃了败仗,想来用不了几日就将被蒙合全线攻下,南荣防线崩溃,这种情况下的南荣,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此时不攻他,更待何时?

但萧乾很固执。

不管古璃阳来函陈述,不顾军中将士的翘首以盼,坚持己见。

旁人问及,他只回:“此时墨九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墨九问及,他却回:“打了几个月的仗,我疲乏了,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军休整。”

如此一来,墨九也就放下心了。

几日来,两个人像寻常夫妻。逗着名字尚在考虑中的丫头,乐不可支。

女儿没有名字,萧乾只一句一句唤着人家“小丫头”,唤墨九时便改称“大丫头”,那眼中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光芒,似乎这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已占据了他生命的全部。

两个人相处,情绪是可以相互传染的。

他的幸福,也是墨九的幸福。

山中岁月有情人,哪里还有比这更美好的日子?

两个人都不去谈及那些尚未完成的大事,哪怕明知未来荆棘遍布,也只选择了徜徉在眼前的幸福中,相知相守。

然而——

该来的事,始终要来。

门外巡视的墨家弟子手举的火把,照亮了薛昉的眼。

他看着萧乾,有些畏惧说出来,却又不得不说。

“主公,我们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当想办法啊。”

他的话,有些没头没脑,可萧乾却听懂了。懒洋洋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壶中的冷茶,高举过头,他端详一阵,像一个运筹帷幄的智者,神色淡淡,目光淡淡,身影也笼罩在淡淡的灯火中,像一个淡淡的剪影。

“急什么?”

“……主公啊!”薛昉着急得心肝上都是火了,“属下来之前,刚得到消息,蒙合再攻钓鱼城,受了重伤,当即昏迷不醒,恐怕很难救治了——”

完颜修告诉墨九那些事情,在她术后清醒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萧乾,而萧乾这边,其实在她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关于苗寨发生的玄事,那一个极有可能与八卦墓的消息。

当然,这个消息并非来自辜二。

至今,他们都没有得到辜二关于此墓的半点言语。

薛昉年岁虽小,人却老练。可以说除了萧乾之外,他很难对任何一个人有绝对的信任。不仅是他,连同声东、走南、闯北和击西等人在内,都对辜二产生了怀疑。

宋熹围堵汉水时,可以说他有消息无法传达。

那么现在呢?

他已经利用萧乾传达的指令,成功得到了蒙合的信任,对蒙合三献其计了,那么八卦墓的事,他就无法告之吗?显然,他有意隐瞒。

八卦墓关乎千字引,关乎武器图谱。

所以,它几乎成了一个象征“野心”的代名词。

辜二的行为,确实很难令人信任了。

然而,萧乾听完,却久久不答,似乎并没有在意。

薛昉润了一下唇,观察着他的脸色,接着又道:“蒙合重伤昏迷之事,在北勐军中,只有辜二一人知情。想必接下来——蒙合大限将至了。只可怜他征战一生,恐怕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了吧?”

“这不是很好吗?”

萧乾反问他一句,目光凝重而幽远,“一切不都按照我的计划在行进吗?你还担心什么?”

“担心主公流连于儿女情长,家庭琐事,受了那辜二的蒙骗!”

薛昉对辜二的怀疑与日俱增,说话已相当不客气。

“恕属下无礼,烦请主公试想一下。蒙合一死,虽说他已有小王子。但北勐朝中有阿依古撑腰,一贯实行地又是忽里台大会(注)的大汗推举,那么,苏赫登顶北勐大汗之位,指日可待。可如今主公人在兴隆山,苏赫手上有兵,外表与你一般无二,他成了苏赫王爷,也就顺利接管了主公你应得的一切。若他执意不肯归还你,你要如何扳转这一局?”

大概真为萧乾操碎了心,薛昉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

他确实有些急躁了。

看萧乾一日一日围着墨九转,就像一个寻常的居家男子,薛昉生怕他吃了用人不察之亏,让他数年的谋划,一朝就付了东流水,急得眼圈都是红的。

可萧乾沉默一瞬,却安抚地看向他,淡淡一笑。

“我萧乾这一生,自恃视人有术。我信他。”

“主公!”薛昉真急了,“属下并非让你不信他,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难不成,你就由着他杀掉蒙合,再做那北勐大汗?而你,就只守着这兴隆山,做个山大王不成?”

山大王?

其实萧乾手上的筹码到如今已经足够多了。

守着汴京与金州大地,他完全可力压南荣,再与北勐分庭抗礼。

但萧乾似乎被薛昉的“山大王”形容逗乐了。

想着他的大小丫头,唇角慢慢便噙上了一丝笑。

“做个山大王也不错啊!”

看薛昉一副恨不得去死的表情,他顿了片刻,又略微敛目。

“事缓则圆,不必急躁。你且看他除掉蒙合,拿下钓鱼城,甚至坐稳了北勐大汗之位再说。”

薛昉:“……”

窗外月已圆,他内心的崩溃汹涌而来。

主公啊!人家坐稳了大汗之位,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哪一个有本事的英雄豪杰不向往江山在握,纵横天下的快意?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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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忽里台大会,为最高国事会议,主要职能为推举大汗、重大军事行动、分派征战任务、宣布新定制度的权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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