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溪河(1 / 2)
第6章 溪河
西市,缥缈阁。
白姬、元曜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光景了。两人刚走进死巷,就听见缥缈阁那边传来了说话声。
元曜以为是有客人来买东西了,但仔细一听,又不对,只有离奴和阿漪的声音,似乎是在吵架。
白姬、元曜急忙走过去,果然是离奴和阿漪在缥缈阁门口的柳树下吵闹。
寒冬时节,柳树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柳树上,挂着一条白绫。
柳树下,阿漪跌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离奴站在一边,气呼呼地抱着一张胡床。
阿漪哭道:“你把胡床还给我!”
离奴脖子一横,道:“不给,有本事,你自己爬上树去吊!”
阿漪哭道:“我腿受伤了,没法爬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去死……”
离奴道:“你死在缥缈阁里不吉利,会影响缥缈阁的生意。”
阿漪哭道:“我不是出来上吊了吗?”
“缥缈阁门口也不行。”离奴果断地道,它伸出爪子指着巷子外,道,“你可以沿着这条巷子走出去,去西市吊。西市有不少槐树,枝干比柳树结实……主人,书呆子,你们回来啦。”
元曜苦着脸,道:“离奴老弟,好好的,你串掇阿漪姑娘去上吊做什么?”
离奴放下胡床,解释道:“不是啊,是这水獭一天到晚寻死觅活,它一觉醒来,哭哭唧唧地要吊死在后院的桃树上,幸好爷发现了,喝止了它。它发了一会儿呆,又跑来外面的柳树下要吊死,幸好爷发现了,抢走了它准备垫脚的胡床。主人,这水獭留不得了,迟早要死在缥缈阁,快赶走它吧。”
白姬瞪了离奴一眼,离奴急忙住口。
白姬走过去,扶起阿漪,道:“阿漪,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漪哭道:“白姬,人间太苦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元曜忍不住劝道:“阿漪姑娘,人生虽然艰难,但万万不可自寻短见,你有什么苦恼,不妨说出来。大家有缘相见,便是朋友,如果能帮你,我们一定会尽绵薄之力。”
阿漪哭道:“你们真的……能帮我吗?”
白姬柔声道:“天冷风寒,我们进去说话吧。”
阿漪擦干眼泪,点点头。
白姬、阿漪来到里间,跪坐在青玉案边。
元曜去厨房沏了一壶雀舌,又装了一盘小寒酥,一碟玉露团,端了上来。
离奴跟阿漪纠缠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去买菜,它担心集市上鱼卖光了,就拿了菜篮子,一溜烟跑出门买菜去了。
元曜将茶和点心放在青玉案上,在一边跪坐下来。
白姬笑道:“阿漪,你的耳朵都冻红了。来,喝口热茶,暖和一下。你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阿漪端起素瓷杯,喝了一口雀舌,入口温暖而甘甜,心情平复了一些,阴霾也逐渐散去了。
白姬道:“阿漪,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长安人氏,你是从哪儿来的?”
阿漪答道:“我来自溪河乡,我和我的族人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溪河乡的泽地里,那里水土丰茂,盛产鱼虾,是一处很美的地方。”
元曜问道:“溪河乡在哪儿呀?”
阿漪道:“溪河乡在渭水下游,离长安很远,车马得走半个月。我和我的族人被关在笼子里,一路颠簸运来长安时,我记得我看过了十七个日出和日落。”
元曜一怔,道:“被关在……笼子里?”
阿漪垂下了头,道:“是的。人类闯进我们的村落,毁掉了我们的房子,捉住了我们,把我们卖给了做皮货生意的旅商。旅商把我们关进笼子,运来长安,卖给东市的三冬阁。三冬阁里的匠人们剥掉我们的毛皮,把我们做成了裘衣。”
元曜觉得很难过,十分同情阿漪。
白姬问道:“既然被卖入了三冬阁,你又怎么会独自在郊外的山林里寻短见?”
阿漪神色突然变得悲伤,道:“是哥哥救了我,它拼死救了我,我才逃了出来,独自苟活于世……”
剥皮的作坊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笼子。
满地都是水獭的尸体,有些没有了毛皮的水獭还活着,它们只剩下了筋肉,蜷缩成一团,正痛苦地抽搐着,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浓郁得令人窒息。
阿漪和哥哥阿鲸被关在同一个铁笼子里,跟它们同一个笼子的族人都陆续被匠人抓走,拿去炮制了。
阿鲸和阿漪虚弱而恐惧地伏在笼子里,耳边不断地传来族人凄厉的惨叫。
阿漪瑟瑟发抖,流下了眼泪。
阿鲸静静地伏着,眼中充满了仇恨。
一个肌肉壮实的匠人走过来,打开关着阿鲸和阿漪的笼子,要抓它们中的一个去炮制。
阿鲸看准了匠人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
匠人吃痛,急忙缩手。
“快跑!”
阿鲸一边朝阿漪喊道,一边哧溜一下蹿出了铁笼子。
趁着笼门大开,阿漪也急忙跟上去。
阿鲸和阿漪飞快地跑出了笼子,在正吃痛抱着手的匠人面前逃走了。
匠人一见水獭跑了,一边忍痛追赶,一边急道:“两只水獭跑了,快逮住它们。”
外面的匠人听见了,急忙来拦。
阿鲸、阿漪踩着血泊中同类的尸体,灵活地绕过匠人们的捉拦,从里间的仓库跑到了外面的作坊,又穿过作坊,跑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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