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侠盗(2 / 2)

加入书签

        “因为法国权贵们太怕这个人了,他的社会影响力又大,不能判他死刑,只能流放到圭亚那,尽可能消除其影响力。”李谕说。

        <div  class="contentadv">        梁启超说:“难怪我在报纸和书刊上都没怎么听过这个人。”

        李谕说:“无政府主义本来就不是什么范围广大的组织,非常小众。雅各布出名全靠他劫富济贫的行为,据说当年他每劫掠一个富人,都会留下一张纸条,写上‘在下是个盗贼,但只会光顾那些真正盗贼的家’。”

        李谕突然想到了幼时看过的一部非常性感的动漫《猫眼三姐妹》。具体情节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性感的二姐还有紧身夜行衣,以及三姐妹每次偷盗完成后,都会留下一个标记。

        梁启超大笑道:“一个盗贼竟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他不是个简单的盗贼,”李谕说,“雅各布在留给被盗富人的纸条上会写下‘阿提拉’一名。他培训出的其他盗贼则会留下‘黑夜工人’这个组织之名。”

        梁启超说:“阿提拉就是那个被欧洲人称作上帝之鞭的匈奴王?”

        “对,”李谕说,“雅各布那几年间作案规模估计有数百万法郎,但他全都捐给了无政府主义组织还有穷人,自己没留下多少。可惜他在1903年时失手被抓。当年对他的庭审相当精彩,堪称法国版的舌战群儒,对峙的被盗者有数十人。

        “有个被他盗窃股票的商人,控诉雅各布给自己带来的损失多么惨重。

        “雅各布问:你买这些股票花了多少钱?

        “商人说:1200法郎。

        “雅各布说:那么小偷不在你面前,小偷是卖你股票的人,因为我认为这些股票一文不值,直接烧了。

        “类似的故事数不胜数,所有被盗者都被他辩论得哑口无言。庭审经过报道后,雅各布成了一个大名人,据说当时每天都有数千人在法庭外面唱《国际歌》。”

        梁启超说:“有点意思,我准备把这个故事收到我的《欧游心影录》中,他还活着吗?”

        “雅各布正在圭亚那服刑,应该活得好好的,”李谕说,“要是任公准备写书,他当时在庭审判刑后的那篇演讲,更加精彩,同样可以收录下。”

        梁启超问:“什么演讲?”

        李谕说:“雅各布的演讲叫做《我为什么是一个盗贼》,他说,

        ‘在我们这个时代,揉面粉的人缺少面包,做了几千双鞋的鞋匠露出了自己的脚趾,织布的工人衣不蔽体,建造宫殿的石匠在小屋子里苟且偷生。

        ‘什么都生产的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生产的人什么都有。

        ‘所以盗窃是归还,是收回。与其祈求我应得的东西,我更愿意一步一步与敌人做斗争。

        ‘我一有了良心,就毫不顾忌地偷窃了。’”

        梁启超忍不住鼓掌道:“精彩的故事,精彩的演讲。原来欧洲还有这么多主义、这么多思潮,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回去后就会查阅一下何为无政府主义。”

        蒋百里说:“我则看出另一层意思,就是因为不满的人太多,才有这样数不胜数的不同政见,想寻破局之路。”

        “百里说得也很有道理。”梁启超在笔记本上简要记了下来。

        至于那个侠盗雅各布,在一名记者的奔走下,1927年才被释放回法国。不过他此后再也没去大力主张无政府主义,因为他被一个问题困住了。

        在圭亚那时,雅各布还在不遗余力宣传自己的主张,直到有个老工人问了他一句话:“那我退休之后该怎么办?我衰老后不能劳动,就成为你口中的食利阶级。而且政府给的养老金又没人发,我该如何活。”

        这个在法庭上把一众法国富人喷得不敢回话的猛人当场呆住了。

        他一辈子没能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活到75岁时,雅各布选择自杀,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竟然是写给可能进他家的小偷:“衣服洗了,也烘干了,但是没熨烫。橱柜里有豆荚、面包片,旁边还能找到两升葡萄酒,不必害怕,为了你的健康干杯!”

        这位奇人心中最怀念的还是当年做侠盗的日子。

        而他一直找不到的那个答案,正好又串联上梁启超游历欧洲后的感悟。

        ——即人心中的良知。在无政府之下,老人想要善终,只能依靠其他人的良知与善心。

        梁启超认为现在的西方功利盛行,正是缺少了礼义廉耻与道德。

        雅各布这些无政府主义者也隐隐看出了这个问题,才会去做个所谓的“盗贼”,劫富济贫。

        可惜此时西方的良心已经被偷走了。

        聊到和会一事时,梁启超更觉得西方还有小鬼子太没良心,不过他也气愤于北洋政府冲昏头脑下签订的密约,这个密约被日本拿出来后,已经传遍巴黎。

        “为了几笔借款,段祺瑞与驻日公使章宗祥竟然埋下这么大的祸根!”梁启超恨恨道,“正是这个章宗祥按照段祺瑞要求与日本银行团签下的合同,不仅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完全转让给日本,而且此前德国想要而一直未能到手的烟潍、高徐、顺济诸铁路之优先权,也将悉归日本!”

        蒋百里说:“他们签的密约相当于承认二十一条有效,而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就变成了有根据的。”

        李谕说:“这就是我们最不利的地方,英国的代表一再追问,1918年订立中日关于山东问题的条约时,明明停战在即,日本不可能再强迫中国,为何同意缔约?”

        蒋百里叹道:“根本无法解释!”

        梁启超冷哼道:“安福系为了政治上获胜,草率与日本签订借款条约,为和会交涉收回山东问题留下无穷后患,实在可恨至极!”

        其实这就是五四运动时,为什么学生和游行者们对主事者无法原谅的原因。

        蒋百里问道:“疏才兄与美国关系不错,威尔逊总统也是个好人,又反对秘密立约,真不能再争取?”

        李谕摊手道:“不仅秘密立约这一条,日本人还有另外的王牌。威尔逊看重国际联盟,日本人抓住他的软肋,于是说,和会如果支持中国收回山东主权,日本就退出国际联盟。威尔逊总统只能转变立场。”

        梁启超越想越气:“今天不写书了,我要给国内先发一封长文电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