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灵犀相通(5)(2 / 2)

加入书签

        委顿于地的楚元知任由他擒住自己,只指着前院角落,嘶声喊道:“快……快去关掉机关,快……”

        阿南几步赶去,将他所指的青石凳一脚蹬翻,下面果然露出牵引机括。

        阿南这边紧急制动,楚元知又将院中小井指给众人。

        伤者中依然有呻、吟声传来,但毕竟已没有性命之忧。

        朱聿恒见众人个个衣裳破败,灰头土脸,更有几个伤势严重,便吩咐韦杭之尽快带他们去找大夫医治。

        阿南搞定了机关,抖抖自己焦黑的裙角,走到楚元知身边蹲下,道:“楚先生毕竟是用火的大家,机关设置得真是百人辟易。”

        楚元知的身体与手颤抖得一样厉害:“你们……是官府的人,不是拙巧阁的?那你们为何要、要上门来寻我麻烦?”

        阿南怒笑:“敢情你对我们痛下杀手,是以为我们是拙巧阁派来找你的?”

        楚元知看看后院堂屋的熊熊烈火,又看看面前的阿南,最终只用颤抖的手捂着胸口喘息痛咳,久久说不出话。

        正在此时,他们传来耳边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是楚元知那个病弱的妻子,踉踉跄跄地拎着木桶,企图提水过去救火。

        但火势猛烈,此时后院的堂屋已经烧得朽透,杯水车薪,已经毫无效力了。

        她在惊惧之中,抬头又看见被官兵们压制跪伏的楚元知,手一松,木桶便掉在了地上,咕噜噜一直滚到阿南脚下。

        阿南脚一勾一带,将桶往上一踢,抬手一把抓住提手。

        将木桶交还给楚夫人,阿南笑道:“楚夫人,你夫君犯下大罪,公然伤害朝廷官员,即刻便要押赴官府了。”

        楚元知妻子本就孱弱,一听到她这话,顿时整个人瘫倒在地。

        阿南忙抱住她的身躯,抬手狠掐人中,让她不至于晕厥过去:“楚夫人,你别急呀,押赴官府又不是立即行刑。”

        楚夫人意识已经有些不清,茫然地抬手抓着她衣袖,像是抓住残存的一线生机:“元知他,他不会……不会有事吧?”

        “反正不会马上死,先拷打折磨三五个月吧……”

        阿南说到这里,见楚夫人眼睛一翻,眼看又要撅过去了,忙摇晃着她:“哎哎哎,我开玩笑的,楚夫人你别急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开玩笑。朱聿恒对阿南这种不靠谱的行为投以鄙夷目光,在旁边开口道:“楚夫人,楚先生涉入几桩要案,我们要带他去官府问话。若是能洗脱嫌疑,或者将功折罪,你的丈夫应该有回家的机会。”

        也不知楚夫人听进去了没有,她紧绞着阿南的衣袖,涣散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向楚元知。

        在这一侧头之际,朱聿恒瞥见她的面容,右脸看来十分秀丽,左脸却是一片烧伤疤痕,在明灭火光的照耀下,不算恐怖,却显凄凉。

        朱聿恒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人,一个毁了容,一个残了手,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让他们相聚在一起的?

        只听楚元知哑声道:“璧儿,你别急,好好和北淮在家过日子,我……尽早回来。”

        听到他说话,楚夫人才终于点了点头,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南松开了楚夫人,用手扇着扑面而来的热风与灰烬。而楚夫人扑在门上,目送丈夫被押走,捂嘴流泪。

        “楚夫人,替你丈夫收拾一些常用的东西吧,明天我叫人通融通融,帮你送进去。”

        楚夫人恍惚地点了一下头,张了张干裂的嘴巴。但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只听得轰隆声响如炸雷,周围骤然一亮。

        在满街的惊呼声中,后院的堂屋终于被火烧得朽烂,坍塌了下来。

        幸好堂屋并不与街坊相接,虽然大火烧得整座房屋轰然倒塌,令周围坊巷全是黑烟炭灰弥漫,街坊邻居叫苦不迭,但火势并未蔓延,甚至连前院都只在灼热风中摇晃了几下,未曾受到波及。

        自己家的屋子烧塌,楚夫人却只怔怔看了一会儿,便径自往屋内走去。

        阿南有点担心,在她身后问:“楚夫人?”

        她没有回身,只喃喃道:“我要给元知准备东西。他……他的鞋子破了,我给他做的新鞋还没纳完呢……”

        后院的火,在一桶桶水泼上去后,渐渐熄灭。

        前院屋内,火篾子明灭不定的光线将屋中人的身影映照在窗上。楚夫人仿佛听不见任何声响,只俯头纳着鞋,将青布一层层缝合成厚厚的鞋面。

        这过厚的鞋面,加上千层碎布缝缀成的厚重鞋底,一层层布太过厚实。她手中的针无力穿过,只能耸着肩膀,用顶针竭力将针顶过去。将线拽出后,她虚弱地抬手扶住晕眩的额头,压抑低咳着停了片刻,才又开始下一针。

        阿南看着窗户上楚夫人的剪影,挑了挑眉。

        朱聿恒问她:“怎么了?”

        “我在想……她和卓夫人有点像。同样娇弱的身体,同样毁掉的容颜,不会也同样有一场徐州驿站的大火吧?”说到这儿,阿南自己也觉得荒唐,道,“算了,我们走吧。”

        夏日猛火,烟灰弥漫。即使在楚家水井边洗了手脸,但烘烤到现在,两人都是一身干热。

        走出小巷,阿南想起一事,让朱聿恒在邻居里找几个热心肠的婆子,好好照看楚夫人,以免发生意外。

        毕竟,楚元知与拙巧阁有旧恨,或许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但与他相濡以沫的楚夫人若出事,那肯定没有拉拢可能了。

        朱聿恒正对韦杭之授意,耳边忽有一阵咕咕的轻微声响传来。他转头一看,阿南抱着肚子一脸懊丧。

        这一场激战,他们二人到现在还没吃晚饭,难怪她饿成这样了。

        朱聿恒抬手让神情微怪的韦杭之赶紧去办事,而阿南撅着嘴,在众人散开后,向他伸出手,示意。

        朱聿恒会意地探手入怀,自己也愣了一下——来之前被她随意塞进去的葱包桧儿,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混乱之后,居然奇迹般的还在怀中。

        他拿出荷叶包,递给阿南。阿南打开一看,里面的葱包烩已经散碎,油条和葱零乱地各自散在一边,狼藉不堪。

        但她却毫不介意,撮起勉强还能入口的一片放入口中,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好吃!不愧是全杭州最出名的葱包桧呀。”

        说着,她抬头看向朱聿恒,挑了片最完整的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朱聿恒对这些街边小吃原无兴趣,但见她吃得这么香,便抬起手接了过来。

        这葱包烩出炉已久,外面春饼散落,里面油条也不再酥脆,只是两人如今腹中饥饿,入口只觉美味无比。

        阿南笑道:“好吃吧?甚至还温温的呢。”

        话一出口她才想到,这些许的微热,应该是朱聿恒的体温。

        这隐约的暧昧,让阿南这样厚脸皮的人,也不觉脸上有点热热的。

        不自然地转开头,她默默地吃着葱包烩,含糊道:“走吧。”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