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疯了(2 / 2)
“兹事体大,御儿,民安堂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从明天起,不准再去那里。”
“可是爹——”
陆太医盯着他。
陆御一哆嗦。
庄氏虽瞧不见二人的神情,可听这对话也觉得不太融洽啊,这个陆御,最爱跟陆太医唱反调的。
庄氏也有自己的看法:“老爷不让御儿去民安堂,自然是那里危险,若真是鼠疫,莫说是老百姓,便是大夫,也难免会有性命之忧。可老爷想一想,此时如果连大夫都退缩,谁又敢上前去?那些人不就是在等死了?”
陆太医不说话了。
庄氏身上有股侠义之气。虽是女流之辈,心胸之广阔,是他所不能比的。
这也是他很欣赏的地方。
陆御这个孩子,这一点儿上,很像庄氏。
“自古将军战沙场,君王死社稷。御儿他立志做大夫,一心想医治天下苍生,也算是志气高远,老爷何必束缚于他?他想给人治病,就由着他吧。”
庄氏慷慨激昂,虽就陆御一个儿子,却并不像其它妇道人家一样,恨不得把儿子系在裙带之下护着。
就拿郭铴来说吧,就是被他母亲宠坏的典型。
他九岁那样,看到一个浣衣女姿色出众,便偷偷的跟在人家后面,本来夏天就穿得单薄,郭铴跑上去当着几个浣衣女的面就掀起人家裙子,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半天裙底才把那哭咧咧的浣衣女放走。
浣衣女又羞又恼,便去告诉郭铴的母亲合妃。
本以为都是奴婢出身,合妃好歹体量下人不容易,再说这事也是郭铴不对在先。
不料合妃当时就一巴掌给浣衣女抽出三丈远,只说浣衣女狐媚性子,痴心妄想,连九岁的阿哥也不放过,竟想勾引她的郭铴。
骂了犹不解气,还差人把浣衣女从浣衣局里提出来,扔到内务府去舂米,一天舂不够数不准睡觉。
自那以后,郭铴更加大胆。
欺凌那些宫女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怎么方便怎么来,只要他有需要。
当然了,即使闹起来,也有他母亲合妃为他善后。
庄氏这位母亲已有些超脱了,对于这唯一的宝贝儿子陆御,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我只有一条,给别人看病,也顾好自己。”
庄氏这样说,陆太医也不再吱声。
陆御去民安堂时,天色尚早。
不料相遂宁已经等在那里了。
晨光熹微,朝霞嫩如花瓣。
相遂宁穿藕粉色银边宽袖衫子,齐胸襦裙上有小小的珍珠图案。
她静静立于民安堂的招牌下,衣衫飘飞,面上覆的银白色面巾是那样柔和宁静,只露出那一双含笑的弯弯的眼睛和如瀑的发丝,发丝松松地拢在背后,在耳边斜插着一支暗紫色包银的珠花。
“你终于来了。”相遂宁走下台阶,迎着陆御走过来。
陆御本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听说了鼠疫的事不敢再出来了,他也交待了她,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可如今看到她,竟是心疼跟欢喜。
他故作严肃:“不是让你好生在家里呆着吗?跑来这里干什么,想我啦?”
相遂宁笑。
“好吧,知道拦也拦不住你,也不知道相大人怎么生出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就来吧,咱们去青城走走逛逛,看看情况怎么样。”
“不对吧?”
“嗯?”
“难道我们不是——”相遂宁指指民安堂后面的库房。
是了,那里还躺着几个病人呢。
倒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陆御进了民安堂,因为没有伙计,所以他亲自去柜上,按着昨日开的方子另抓了几副药,而后他跟相遂宁一人提着四包药往库房去。
六伞跟明珠已经抱了柴过来。
还是老规矩,六伞煽火加煮药,明珠在一旁打下手。
很快几个药锅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陆御拿着装银针的布包往库房去:“如果他们全都转醒过来,情况有好转,便可以不必施针了,只需按时服药。”
相遂宁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陆御一回头,几乎挨到她的头顶,他一低头,就蹭到了她的鼻尖;“你要离我远一点儿,一会儿我去照看病人,你远远站着就行。”
“我远远站着……做什么?”
“给我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可就是喜欢看,有你在,我安心多了……在这救死扶伤的关头,我还能说出这种话……我也是病得不轻。”陆御笑了笑,扶起一个略有转机的病人,按了按他的脉搏,从布包里掏出一枚银针扎在他手腕上,刚把银针扎上,那病人就发起了狂,站起来在库房里奔跑,跑着跑着便拉了一裤子,这味道真是浑厚,呛得陆御眼中流泪。
昨儿的几个病人,还跟萝卜似的,直直地躺在那儿,动也不想动,虽面容气色不好,可好歹有些人气,有个年轻些的还轻轻喊着:“肚子饿了,能给点喝的吗?”
“一会儿喝药,马上煎好了。”
病人就不吭声了。
那个被扎的病人疯跑了一会儿,又跳到摆放药材的木架上,拿起鹿茸便挥舞起来,吓得另外几个病人缩成一团。
“陆御……”相遂宁动也不敢动:“你扎了他哪里?”
“穴位。”
“你别是把他扎疯了吧?”
“没有,是他的病情有了变化。”
“他会伤人吗?”
“不会,他的脉搏很弱,几乎触摸不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身体犹如蜡烛的光,猛的一闪,过后火苗便会暗下去,他折腾一场,很快会体力消耗殆尽,自然就停下来了。”陆御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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