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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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餐饭罢,木葛生刷碗刷到了半夜。

        “我决定了,我以后不叫他小大夫了。”木葛生甩干手上水珠,跳上房檐,扔给松问童一壶酒,“我要叫他三九天。”

        松问童抬手接过,“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你看他冷冷清清一个人,就没见他笑过,像被雪糊了脸似的,可不就是三九天么。”木葛生振振有词,“夏天谁要往他身边一站,肯定解暑降温。”

        这是大实话,柴束薪从头到脚都透着冷淡,大概是家教很好的缘故,并不让人觉得冒犯,但确实是个礼貌而疏离的模样,眉眼生凉。

        “你少给人找点麻烦。”松问童道:“药家是七家中最入世的一支,他身为家主忙得很,也就你天天吃饱了撑着去添乱。”

        “我就见过他三回好吧?怎么就成添乱了?”木葛生挑眉,“我可是从老三那里听说了,你当年刚被师父收养,没少和他打架,据说还被揍掉了乳牙。”

        “去你妈的,你怎么不说我把他打得半月下不来床?”松问童灌了一大口酒,“那时候我妈刚死,我烦得很,整个银杏书斋没我没打过的人。”

        松问童的母亲是上代墨子,是位快意恩仇的性情中人,当年行走江湖时爱上了关山月的花魁娘子,奈何心上人红颜薄命。木葛生听师父说过,当初花魁去世,上代墨子单刀闯酆都,踩着阴司大堂的公案要判官放人,搅得整个冥府上下不得安宁。乌子虚的爹去劝架,结果被一脚踹回阳间。

        后来多方斡旋,总算折中找了个法子,阴司特许花魁在奈何桥头停留五年,而上代墨子则要留下后人,继承墨家一脉。待新墨子五岁时,两人可一道投胎,结缘来生。

        “五岁那年我去送她,看见她媳妇儿坐在桥头弹琵琶。”松问童道:“她扔了刀,提着裙子跑过去,整座奈何桥的人都在看她俩。”

        “一开始我挺瞧不起我妈的,觉得她没种,为了一女人要死要活。”松问童抓了抓头,“但当初我抱着刀站在那儿,我也看呆了,觉得能把这么美的人娶回家,不愧是我妈。”

        “不愧是伯母,不愧是你。”木葛生听得笑喷:“我听大师兄说,你当初刚来书斋,天天找人打架,还拿刀把他的书桌劈了当柴烧。”

        上代墨子去世前将松问童托付给银杏斋主照顾,墨家血脉稀薄,家风奇异,素来不置家产,只有一把舐红刀历代相传。

        “那时候我太闹腾,大哥实在没法,就拜托柴束薪给我下药,但他下的分量不够,被我发觉,我俩打了一架。之后先生收了我的刀,让我把我妈留下来的东西学透了,再去找他拿。”

        “结果我十岁来书斋的时候,你已经拿着刀在杀猪了。”木葛生笑道:“行啊老二,那年你才十二吧?七年就学有所成,怎么办到的?”

        “先生教的好。”

        “师父是天算子,怎么教你墨家的东西?”

        “先生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去了一趟蓬莱。蓬莱剑阁有铸剑宗师,得前辈指点,我学的很快。”

        “你还去过蓬莱?”木葛生来了兴趣,“怎么样,好玩不?”

        “规矩太多,有次我杀了一只白鹤烤来吃,一堆童子追着我打。”松问童想起一事,“明天书斋有客造访,似乎就来自蓬莱。”

        “这倒不稀奇,师父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木葛生躺在房顶翻了个身,懒洋洋道:“你明天不是要下山么?说不定来的是旧识,不见见?”

        “没兴趣,那帮修士都是事儿精,见面就让我赔他们的鹤。”

        “一只鹤而已,赔就赔呗。”

        “三百年的灵鹤,你让我去哪赔?我顶多赔他一只三个月的鹅。”

        “……那你还是下山躲债吧。”

        第二日木葛生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打着呵欠路过水榭,忽然一愣,“师父?您今天不是有客?”

        银杏斋主坐在水边,正在糊一把伞,“问童告诉你的?”

        “对,他忙着躲债,昨儿半夜就匆匆下山了。”木葛生上前执了个请安礼,“您这是在糊伞?最近要下雨?”

        “要立冬了,晚来天欲雪。”银杏斋主道:“此伞不避雨,避雪。”

        “避雪不避雨。”木葛生乐了,“师父风雅。”

        “附庸罢了。”

        “是我说错话了。”木葛生一拍脑袋,“师父不是风雅,是风骨——上次来的那个诗家怎么说的来着?白衣临水畔,风骨映寒窗。”

        “知道你今日要去关山月,这是先拿为师练嘴皮?”银杏斋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还是又没钱了?找你大师兄要去。”

        “大师兄一早就给我留了钱啦。”木葛生掏出一只钱袋,“老地方,我一找就找到了。”

        “正南离位?他又把钱给你留在了灶台底下?”

        木葛生动作一顿,“师父您怎么知道?”

        离卦是林眷生最喜欢的卦象,离为火,焰上有火,明上有光。

        “离为火,人心亦为火;离取明,人心亦取其明。”银杏斋主随口道:“给个零花钱都不忘循循善诱讲道理,你这个师兄比我这师父都用心。”

        “哪里哪里。”木葛生舌灿莲花,“比不得师父才学倾世。”

        “口才倒也是天算一脉传下来的本事,我不曾教你,你却颇得其精髓。”银杏斋主将手边鱼食倒入水中,递给木葛生一只碗,“既然学会了,不如发扬光大。”

        “啊?”

        “这碗是前代遗物,不可摔了。”银杏斋主道:“你今日带它下山,摆摊算命,什么时候钱把碗装满了再回来。”

        木葛生:“……”

        “莫慌,前代执此碗走街串巷,靠的就是巧舌如簧。”银杏斋主悠然道:“算不出来,就忽悠。”

        关山月是城中最有名的乐楼,门前贴一副描金彩联——关山一月,皆为同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春宵之客。楼外开着花店鞋店旗袍铺子,养活了一整条街的产业链。

        顶楼是雅间,天字号房价格最贵,轻易不待客,今日却坐满了人,“十三幺,我和了!”淡妆妇人笑着拍手,“小童儿,掏钱!”

        房间正中开了一张麻将桌,周围坐满莺莺燕燕,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富家少爷一掷千金的阔气,然而众人对话却完全两样,“小童儿最近长高了不少啊,有没有按时吃饭?”

        “一顿不少,赵姨放心。”

        “小童儿上次送我的那支簪子倒是别致,她们都看着眼馋,不知是在哪买的?”

        “自己做的,姑姑们若喜欢,我再多打几副便是。”

        “童童有没有用胭脂铺子新出的雪花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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