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乐(2 / 2)
跑出去没多久,许负就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没看见谢图南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是夜市了,大大小小的小商铺烧烤店在这个时候都开始生气起来。许负走到一家大排档的门口,里面人不算多,环境看着也干净,她不太想回家,就走了进去。
空调呜呜的吹着,吹一下就发出一声奇怪的响声,像是螺丝松动的声音。热浪一股接着一股的袭来,把不大的店吹的都是暖气。
刚坐下点好菜,陈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回来了吗?”
“我在外面吃就行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孟澄跟你说了什么?”
许负也顿住了,犹豫了一会才说道:“没什么。”
“你在哪,我去找你。”
她的鼻子有些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孟澄拿着文件砸她,质问她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想哭,可现在听见陈妄说这句话就开始克制不住了。
许负说了自己的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热水,滚烫滚烫的,她死死攥在手里,攥的手没了知觉,杯子里的水也就不那么烫了。
陈妄开车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旁边的电话催命似的在响。
“她能喝酒吗?”
“挺能喝的。”
“你俩谁能喝?”
“我。”
“这不就好办了,问不出来灌出来。”那边说道,“我可告诉你啊,千万别搞怜香惜玉那一套。”
“放心,我拎得清。”
陈妄停下车,走到店里一眼就看见了喝的烂醉的许负。
桌子上的菜一口没动,旁边的酒瓶子都快堆成山了。他走到她跟前,发现她脸也被熏红了,眼泪也被熏出来了,一副可怜虫的样子。
许负的脑子还有那么点神智,看见陈妄单手打开一罐啤酒给他递了过去。
“孟澄跟你说什么了喝这么多?”陈妄坐到她对面,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手夺过她的啤酒瓶。
许负也不恼,重新从地上拿了一个啤酒打开,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陈妄。
大概因为醉酒的原因,她的声音也被酒熏得软了下去,一出声,倒显得更可怜了。
“他说……要把我送到窑子里去。”
他们都清楚,窑子跟夜场是不一样的。夜场里面的小姐说白了就是个陪衬,附赠品,男人看上了,就跟人家去睡,看不上,就老老实实地卖酒卖人。
而窑子——这是他们普遍的叫法,里面的女人就是真真正正的等待着被挑选的商品,她们从睁眼到闭眼,身体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许负曾经去过一次,那是孟澄手里最大的红灯区,还算是比较有秩序,比旁的野鸡店好了不少。
那里的女人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一间房,在里面要么不穿衣服,要么就是穿那种袒胸露乳的□□衣服。里面除了一件床之外还有一个桌子,桌子里有各式各样的工具和安全套。她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时刻准备着被睡。
陈妄不敢想象,许负去了那里会怎么样。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问她:“为什么,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呵……”许负端着酒杯忽然笑了起来,“你养的一条狗,突然不听话了,反过来咬你了,你还能要它吗?”
“我他妈就是他养的一条狗。”
“这不能怪他,靠他给我的那些钱,罗茵早就病死了,我没办法,动了账里的钱,五十多万,他发现了之后就告诉我说,一个星期还不上,就把我扔到窑子里去。”
……
许负断断续续地说着,后来的很多个字都连不成一句话了。说一句,喝一口酒,把自己喝趴在了桌子上。
陈妄没拦,静静地听着她说。
他看着许负趴在桌子上的身影,心猛地揪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扯着一样。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脸,湿润,滚烫。
和她的心一样。
忽然地,许负抬起头来看着他,拽着他的胳膊就哭了起来,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从她的脸上流在他的袖子上,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搭在后面,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我十六岁就跟着他,喝酒,说好话,让人家毛手毛脚,这个哥那个哥的叫着,那个总这个总的喊着,干嘛呀,谁他妈愿意当孙子呀!”
“为了赚那么点钱,我什么都豁的出去,我豁的出脸,豁的出胃,他要讨好白澈,我还得豁出去跟人睡……”
陈妄没说话,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许负彻底没了声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幸好她的胃被他给养好了那么一点,还能喝点酒醉一场。
陈妄去结了账,转身抱起不省人事的许负走了出去。外面还荡漾着些寒气,他就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塞。
出了店,陈妄就看见路灯下面的一个人影,在寒气和灯光中静静地抽着烟,眼神却一直没从他们身上离开。
陈妄看见了他,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他,和许负有些像。是昨天那个挑事的人。
他冷冷道:“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你要是说出去一个字,我弄死你。”
谢图南敛着眉眼,把烟丢在脚底熄灭。他没去在意陈妄的话,看着他怀里的许负冷声骂了一句。
“烂货。”
陈妄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进了车里。
“咔嚓”一声,昏暗的车内燃起了一簇火光,陈妄咬着烟降下自己那一侧的窗户,转头看向远方。
雪越下越大了,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度。雪地反射着月光,灯光,显出莹白的颜色,纯澈透明,深陷黑夜,如同她一样。
烟丝在嘴里蔓延,他忍不住想象她抽烟时会是什么样。
沈弄说她九岁就开始抽烟了,那么早的年纪,那么小的她。
他想了解她。
伴着雪夜微弱的风,陈妄将半长不短的烟扔进雪里,看着它燃烧殆尽,冻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土之上。
想了许久,他还是拨通了黄惭的电话。
“黄惭,帮我办件事,我需要钱,但要过明路。”
……
车开进车库,陈妄把她从后座抱了出来,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才放心走了出去。
许负的脸还是通红通红的,分不清是被风吹的还是被酒熏的,像是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红苹果,让人向往,又让人期待。
她牢牢的拽着他的领子,怎么都不松手。
最后,陈妄听见她说话了。
她说,“陈妄。”
陈妄的神经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猛地动了一下,停不下来,一直在跳动,他听见了,她是在叫他的名字,不是别人,不是沈弄,是踏踏实实的“陈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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