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游(2 / 2)
“她跟我在一起,挺正常的。”
这句话说出来,他才知道自己多没底气,像是自欺欺人,也像是在自救。
白澈听的出他声音中的无奈和苦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意识到,许负是不一样的,和谁都不一样,他们不能用以前对付其他女人的方法去对付她。
她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他没有告诉陈妄,他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推波助澜,添柴加火了。
许负醒了,她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仔细研究了一会,死死地盯着。
陈妄走进去,还没开口,就听见许负问他。
“我怎么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吗?”白澈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你不记得你来之前都做了什么吗?”
许负仔细想,皱着眉。
她是变了,陈妄想,变得傻了。
这是他永远都无法看透的。
以前那么聪明的小姑娘,现在她的身上被蒙上了一层保护布,那层保护布的名字叫做,愚昧,呆钝,无知。
不明白,看不清,不知道。
所以她也无法理解痛苦,她就不会痛苦。
“我记得,我拿着刀,往胳膊上划。我把鱼从水里捞出来,我想掐死它。”
我是周媛,我是我,我是鱼。
许负扯了扯嘴角,眼神变得怪诞可怜,“陈妄,我没想那么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我好像不是我自己。”
她清楚的知道,那个刀本来是要割向自己的动脉深处的,幸存的理智让她偏移了航道。
许负也明白,自己大约真的是病了。
“陈妄,医生怎么说?”
陈妄走过去,把她的手握在掌间,她的手握成拳,他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
“许负,医生只说你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许负低下去眼睛,没有说话。
黑夜覆盖住荒原,让他无法窥探其中的星火。
陈妄把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但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的措辞全部散尽,留下一具干渴的躯壳。
“许负,你想要什么?”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你能不能把我要的也给我?”
她三缄其口。
她想要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要的是什么,她怕自己知道了。
许负觉得自己可能快疯了,痛苦来的往往比幸福要清晰的多,她曾听说一个词,叫做边缘人。
她觉得自己也是。
挣扎在生和死的边缘,善和恶的边缘,贪婪成性。既想要亲人的安康,还想要一个干净的灵魂,既想要纯澈的感情,还要他金钱的施舍。
他们的对话以许负的沉默作为最后的了结,她在病房里睡了过去,他走到外面抽了整整一盒的烟。
白澈不去扰他,静静地看着他从烟雾里抬起深埋的头。像一个无处可依的孤魂野鬼。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沈弄吗,他见过许负最初的样子,他见过她所有的样子。”陈妄哑声,“我觉得我在自欺欺人,她也在自欺欺人。我想把所有的都给她,可我甚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白澈也在沉默。
沉默是一首不可言传的诗。
许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陈妄。
“如果以后有时间了,我带你回家吧。”
陈妄烟上的烟灰落了下来,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留下一道粉红的痕迹。
许负笑了笑,“我说的是,我的家,我生长的地方。”
话出了口,她也发觉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妥,不应该是“生长”或许换成“长大”会更加合适。
陈妄看着她的双眼,闭塞的道路终于柳暗花明,她还是那样的一湖春水。
“为什么?”
许负还是笑,纯澈而透明,“我怕有一天我会死,这一次是手腕,下一次,或许是我的动脉。”
她说的是真的,她从来不肯再骗他,也不肯再骗任何人了。
陈妄把她拥在怀里,有些事,他们都知道,却又都不知道。
他将她轻揽在怀里,声音流进她的耳道。
“许负,我爱你。”
她又听不懂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许负即使不说,也会有人把这件事抛砖引玉地带到他面前。
她也没有想到,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甚嚣尘上的校园暴力。
教学楼门口,周媛自杀时身体经过的地方。许负站在这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冰凉刺骨,将她的身体全部贯穿。
她抬头看去,教学楼的阳台上已经聚满了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小丑面具,弧度一样,内容一样,思想一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在这之间,何处是天地,何处有圣人?
她知道他们是在喧闹,可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在这人群之中,许负始终寻着不到一个出口。可是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她就成为了他们发泄情绪的出口。
地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清理。
她倒在了雪地里。
慌乱之后人群散尽,无人在意一具躯体。她觉得自己大概死了,在死前咬着他的话语,只希望转世之后仍能铭记,沉默即是罪恶。
“沉默即是罪恶。”
她坠入了那个汹涌的夜晚,黑夜撕扯着她,酒精撕扯着她,李渔的哭声撕扯着她,只有一个人,把她愈合。
施行暴力的人戴起了伪善的面具开始推卸责任,未曾出手的人们又成为了圣人开始驯化子民。
许负倒在雪地里,意识慢慢的涣散,消融在雪里。她应是庆幸的,毕竟这也算作是逃离。
天地间仍是一片纯白,除却她这一个污浊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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