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正负极的吸引(2 / 2)
以往他似乎也感受过这种温度,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对于母亲的不舍,还是对家乡的留恋——貌似都不是。
不是前者的舐犊情深,更不是后者的怊怅若失。是一种更为晦涩缱绻的、匪夷所思的感觉:如同入口的酸果回甘后由酸转甜,又好像涓涓细流般渗入心扉温暖四肢百骸,将堵塞的血管疏通。
让萨贝达再一次体会到了长年累月都未再体验过的放松……
他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滋味了?
在幼年时因征兵而进入部队前萨贝达确实曾有过美好的憧憬——他想要帮廓尔喀平定战乱,至少让母亲不要总过那种担心受怕的生活。
直至残酷的现实撕碎那烂漫天真的夙愿。他的力量微乎及微,英军有领先他们太多的枪械,而他们没有,但好在他们体魄健硕英勇善战,战争打得还算有来有回。可最后廓尔喀终究是没有逃过被殖民的命运,他因为签署的协议加入了英军,开始被迫为英军卖命。
无止尽的战争打磨他仅存的善念,动摇了他一直以来了然于胸的初拥。无数的夜晚他再也无法陷入安好的睡眠,因为他不能相信周围没有潜伏的危机。自己的同伴比起来时能说是少得可怜,死的死伤的伤——不过当然,英军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同伴。
他的同伴只有同位廓尔喀的士兵们,他为数不多的同胞……
你以为那群自缢为同伴的英国人可以依托吗?并不能。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以什么居高临下的眼神来看他们的:那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异类、嫌恶与鄙夷毫不掩饰,他们把好的军职死死的揣在自己人的兜里,不让他们这群异类触碰半分。
他们最好的军职也就是准尉了——是萨贝达的位置。他当然明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可对方明摆着将他们视作趁手好用的战争兵器、冲在最前线的炮灰角色。
在战场上吃过亏的雇佣兵终究泯灭了心中唯一的火花。
出于某种原因,他离开了军营,当起了自由雇佣兵。萨贝达想的干脆,反正在军营里他也得不到多少钢镚,与其被人利用当棋子,还不如出来自己单干。
萨贝达不想死,若是死了,他的母亲知道了得多难过呢?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拼命,他的手段狠戾而干脆利落,就算面对妇孺都无法激起他内心微乎及微的善念。因为他知道,如果对方不死,死的就是自己,对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在脚踏尸堆时萨贝达就明白了——他早就回不去了。
他是雇主手中最强的利刃,而这一切的出发点竟是那微不足道的生存本能。
手中的温度似乎变得有些炽热。萨贝达盯着玻璃罐中的萤火虫,瞳孔烁动,他不得不承认——裘克无意间唤起了曾经他内心深处的希冀。
那双琥珀似的瞳孔仿佛有洗涤内心阴暗面的能力,像他最爱的、廓尔喀的月圆般澄澈。他手中的萤火虫、故乡的月亮、就连裘克的眸眼,也都是金色的……
确实,裘克一直都是这么张扬跋扈的人,他以自我为中心,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裘克身上有一股萨贝达没有的、一股鲜活的活力,活跃到有些癫狂,却令人沉沦。
如果说裘克是鲜活的猖獗,那萨贝达就是与之大相径庭的阴鸷。两种极端的性格矛盾缠绕,非但没有剑拔弩张,反倒是紧紧相依、如同磁铁的正负极般天生带有互补的吸引。
这无声无息散发出的光辉掩盖不住,好像要刺痛萨贝达的眼,可这光芒却也不会照耀全部。心尖上的弦被触动,悸动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一瞬间,周围都变得万籁俱寂,独留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艳阳足以融化坚冰,鎏金映衬海面的波光粼粼,耀眼夺目的流光终究穿透晦暗深邃的湖底,为湛蓝的颜色烙上特立独行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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