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桃花树下(1 / 2)
烟烟望着桥那端,方才白衣翩翩的人已经走远。
三缄慢吞吞地问:“姑娘,家中可有修道的前辈?”
烟烟手里折了几株桃枝,灵活地编成环,她头也没抬,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三佘解释道:“三缄要去架阁库帮姑娘报道,这可关系到姑娘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烟烟抬起头,表示不解:“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么?”
“那差别可大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佘打开话匣子,说道:“像我们这种着蓝袍的外门弟子,都是祖上不曾有修道背景,普通人家进书院,只能做个外门弟子,平日里做些种地、清扫的粗活,先生也只传授些简单入门的课程;桥那头还有群着黄袍的内门弟子,那都是出身修道世家的公子小姐,学的是高深法术。”
烟烟问:“可书院不是说:不问出身,不问来处么?”
“身份有尊卑,人命有贵贱。”三佘似乎并不为怪,甚至有理有据道,“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泾渭分明,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这是写在天规石上的规矩。”
三缄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师叔不一样。”
烟烟敏锐地抓住重点:“小师叔?”
“要说小师叔,那可真是传奇人生,”三佘张开一只手,畅谈道:“遥想当年,小师叔也只是在外门打杂,竟被当时的玄蝉院长破例选为亲传弟子……”
三佘讲得绘声绘色,烟烟觉得,他不去茶楼说书实在可惜。
说是破例,原因是书院院长向来单传。此前,玄蝉已经有了一名弟子,莫砺锋——他是华清峰峰主的小舅子,修道世家。
玄蝉对两名弟子的态度亦很是耐人寻味。
书院向来贵内门轻外门,玄蝉不亲近身份高贵的大弟子莫励锋,却对小弟子裴砚之偏爱有加。甚至有传言,他有意在自己身退之后,将院长一职交予裴砚之。
此传言遭到了书院长老们的一致反对。
一是裴砚之出身外门,低贱卑微,二是他向来体质孱弱不适合修炼,道法浅薄,难堪大任。
烟烟微蹙眉头,问道:“现在书院的院长是谁?”
“当然是莫院长。”
几年前玄蝉突然病逝,五位长老一致拥立了莫励锋接任院长之职。
名义上,院长为书院所有弟子之师,裴砚之作为莫院长的师弟,自然成了师叔。又因为他年纪轻,二十出头,弟子们便在师叔前加了个“小”字。
“小师叔则被派到执掌咱们外门弟子。”三佘道。
烟烟明白了,哪是什么传奇人生,在如今的书院管理层,裴砚之就是个尴尬的存在。
从前玄蝉老头对他的偏爱,势必都成了莫励锋对他的妒恨;几位长老看不起他的出身,没人站在他这边。
烟烟不便报出家门,就自愿进入外门。她又感叹道,“你们知道的真多。”
“这些都是书院人尽皆知的事。以后姑娘若有想知道的,尽管来找我们兄弟俩,”三佘见缝插针地递上了联系书笺,“我们在书院专干这一行,人称百晓通。”
三缄伸出手指:“一条消息,五两灵石。”
敢情这两兄弟是情报贩子。三佘却说,外门弟子没有世家支持,大多暗地里开赌坊、开擂台、卖情报,还有代养灵兽、代笔文章,用以赚取灵石,一是供修炼,二是后山有条商道,里面的法器、药草等都需要用灵石交易。
三佘眉飞色舞道:“那些内门弟子,出手极为阔绰。特别是听风谷的何少谷主。”
“听风谷?那你知道华清峰吗?”烟烟眼睛一亮,“他们的少峰主曲寒霖可有什么消息?”
三缄默默地伸出手,“五百两灵石。”
烟烟吓了一跳,“方才不是说五两灵石。”
事实上她连一两灵石也没有,无极岛钟灵毓秀之地,集天地灵气,哪里还需要什么灵石。
三佘理直气壮道:“烟烟姑娘,这人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你若问的是普通弟子,五两灵石就够了。可你问的是人中龙凤的曲师兄,无极岛主的准女婿。”
他说到无极岛主时,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敬仰之情。
烟烟心想,呸,什么准女婿。
准备退婚的女婿才差不多。
三佘见烟烟面色不快,以为她是因付不起五百两灵石而恼,便神秘兮兮地说道:“烟烟姑娘,我这不仅可以买消息,还可以卖消息。要知道,书院很多女弟子都对小师叔很有兴趣,烟烟姑娘既是小师叔的表亲,不如以小师叔的秘辛换曲少峰主的。”
“那算了。”烟烟耸耸肩,向前走去,“本姑娘对曲寒霖倒也没那么大兴趣。”
戒律堂内。
“砚之听闻昨夜锁妖塔有异,诸位长老可查出来是何缘由?”
裴砚之将满月花收进袖中,一脸担忧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站的久了,他轻咳几声,脚底发虚,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清越很是善解人意地劝慰道:“砚之你还是多多在意自己的身体,书院的事情无需操心。”
他使了个眼色,苍明接过话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昨夜锁妖塔内异响,看管的外门弟子慌张来报,我等赶到时,发现结阵不稳,一层的几只小妖趁乱跑了出来。幸好发现及时,还有莫院长的亲传弟子曲寒霖相助。仔细想来,锁妖塔的结阵已有几百年,有些波动也是正常。”
清越叹了口气,道:“有些外门弟子大惊小怪,搬弄是非,在书院里传的沸沸扬扬。砚之,作为外门执教,你可要好好管教,叫他们学一学你当年的风范。”
“清越长老莫怪,外门弟子世面见识的少。”裴砚之微微一笑,告辞道,“有诸位长老在,书院定是安然无恙。”
他行了礼就要往外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冬青长老突然开口道:“砚之你平日里吃的药多而杂。满月花入药时性凉味苦,切记不可与热性烈草同用。”
她是五位长老中唯一的女长老。说话来轻声细语,眼神清澈,隐隐浮上一层哀伤,想来年轻时定是位美貌温柔、多愁善感的女子。
裴砚之点点头表示感激,不回头地走了出去。
身后几位长老仍在争论些什么,裴砚之置若罔闻。他穿过亭台水榭,路过草地花圃,直到一棵茂盛烂漫的桃花树下。
一朵淡粉色的花打着旋落了下来。
裴砚之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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