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带着法典和半夏去漂亮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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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自从妍妍出生,她就变了。

        她变得敏感,易怒,而且总在发脾气。

        妍妍也不好带,永远在哭,还永远在生病。

        换了好多保姆,但保姆也是人,夜夜吵的睡不着,人家就不肯干了。

        后来有些保姆一听是他家,谈都不谈。

        偶尔来一个,也会跟妈妈吵架,闹的不欢而散。

        那么小小一个孩子,爸爸晚上彻底不眨眼的盯着,帮她翻身,妈妈白天看着,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可她还是没了。

        然后妈妈就彻底疯了,打爸爸,还离婚。

        男孩不信妈妈看到半夏,会不爱她,会无动于衷。

        他沮丧的是,她怎么就进疗养院了呢,所以她现在已经彻底发疯了吗

        那她还能好吗,她这辈子,还能清醒的知道自己女儿活着的事吗?

        比没有妈妈更可怕的是,她活着,可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

        一天时间,俩书记被麻绳串走,慈心厂可谓内部大地震。

        作为一个市里重点关注的,马上转私,还要搞中外合营的大企业。

        它出事,今年东海市的发展蓝皮书都要受影响。

        金荃和林东等一帮领导开了一天一夜的会,一边要捞马书记出来,眼看夕阳西下,一边还得等待国资委领导来安排工作,大热天的,一个个西装笔挺,站在厂门口,像一尊尊门神。

        一个穿着背心的大男孩带着个花灯笼一样的女孩从大门前跑过。

        顿时引得一帮领导目光交流:就是那个瘦高高的男孩,一天薅掉了俩书记。

        他当然就是顾法典啦。

        此时的他已经不像中午那样哭唧唧啦。

        虽然小姑催着让回政大,但爸爸说了,半夏想呆哪儿,他们就呆在哪儿。

        小姑很着急,说万一林珺不回来呢,难道大家在这儿死守着?

        爸爸在电话里说:“那我就带着法典和半夏去漂亮国,上门找她。”

        顾法典知道的,爷爷不想所有的孙子都出国。

        老人家有他自己的考虑,用他的话说,出过国,就跟这个国家的公检法无缘了,就跟他爸一样,能力再强,也只能当教书先生,进不了更好的单位了。

        甚至,他说出国就是判国。

        但法典才无所谓,他只想见妈妈!

        这趟,他带着妹妹出来找她的橡皮擦,路过台球馆,碰上黑8。

        “法大,进来捣台球,顺带视察一下小弟们的工作吧。”黑8在递杆子。

        山鸡也在,新染一头红毛,肩扛台球杆:“来嘛,小法,咱俩砌蹉一把。”

        黑8一大巴掌呼了过去:“什么小法,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大哥,要喊法大。”

        台球馆里一帮子全跟火烈鸟似的,都是红毛,一起喊:“法大,进来玩。”

        黑8这是看沈四宝被抓了,以为是顾法典的功劳,才要认他当老大的。

        顾法典心痒痒的,也想多收几只山鸡,当个走路有人开道的正牌社会大哥。

        可半夏不愿意,她在扯:“哥哥,找橡皮。”

        “8哥,改天再说吧,我这带着孩子呢,不方便。”顾法典只好说。

        “就一小丫头嘛……”山鸡才咧嘴,黑8又一巴掌呼了过去:“什么小丫头,那是大哥的妹妹,就是咱大家的妹妹。”

        “是是,咱们大家的妹妹。”山鸡只好说。

        “法大,你改天一定抽个时间过来一趟,哥们现在内心有点迷茫。”黑8拍着胸脯说:“目前我们的形势很不明朗,需要你来指点哥们下一步的大业。”

        混混也有心,会迷茫?

        他为什么而迷茫?

        妹妹闹的厉害,顾法典赶紧牵着孩子的手走了。

        橡皮和铅笔盒当然早就被人捡走了,俩孩子找了一路,愣是没找着。

        于是只好再去文具店买一趟。

        可顾法典跟顾灵的审美不一样,铅笔盒,他非要买一个上面印坦克的。

        半夏想要的是五毛钱一个,粉粉的小熊橡皮擦,可顾法典觉得一毛一个的更划算,直接给妹妹搞了一大盒一毛钱的大橡皮,足够擦到她小学毕业。

        文具店还有书,半夏还不认识字,但她想听故事,就想要一本故事书。

        顾灵给她装了五块钱的零花钱,这本书她想自己买。

        顾法典说:“老板,来一本《白雪公主》吧。”

        半夏吓坏了:“哥哥,白雪公主会杀小矮人,好可怕,我要不杀人的公主。”

        老板眼睛瞪的像铜铃,顾法典忙说:“老板,换一本吧,要《格林童话》,里面全是公主的。”

        老板一脸懵的从货架上取了书下来,递给了小女孩。

        半夏翻开一看,果然里面的插画全是漂漂亮亮的小公主,而且都特别可爱。

        她好开心,怀抱着书,她想,这些公主肯定不杀人。

        回厂的路上,暮色朦胧天渐黑,本来顾法典想回家的,可突然间,身后涌来一大排的车,其中还有白字黑底的,那种车在这年头,比警车还牛,因为它们是外商的车。

        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堆车,前面下来的大概是市里的领导,点头哈腰,恭迎的应该是外商,保安们立刻封路,顾法典就回不了家了。

        他只好妹妹带到了篮球场,他随身背着大书包,可以打篮球,妹妹就坐在场边翻书,看她的小公主。

        打架斗殴好几年,半大孩子们还喜欢搞偷袭,背后拍砖。

        所以顾法典向来敏锐,但今天,大概是因为找到了妹妹,沈四宝一家被抓,而爸爸又承诺,马上出国找妈妈,他太开心了,也就松懈了自己。

        有个人,从他进书店开始就跟上他们了,一直跟到篮球场,他都没发觉。

        甚至天已黑,月微升,麻麻夜色中,那人就在不远处盯着半夏。

        可顾法典依旧没发觉。

        但他猛然余光一扫,发现黑8在围墙外招手,拍着篮球就过去了。

        麻麻的天色中,没人发觉,那个黑影双目明亮,正在慢慢靠近半夏。

        ……

        先说早些时候,东海市西郊机场。

        一的士司机正在等客,就见一个穿着蓝色裤子,白色背心,腰间系着一件蓝色外套的,高高瘦瘦的女人正朝着自己大步流星的走了来。

        她有点怪,手里拿着护照和机票,一看就是从国际航班上下来的,应该还是这年头大家最神往的漂亮国,那本绿色的护照,谁不羡慕。

        可她手上一件行李都没有,又不像是个洋气时髦的海归。

        看她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一脸阴郁,的士司机内心有了隐隐的猜测。

        “小姐您好,上哪呀?”他说。

        女人声音很好听,但有点沙哑:“去海东区,慈心制药厂。”

        司机瞥了一眼护照:“小姐刚从漂亮国回来的吧,这是准备回来参加祖国社会主义的建设呀,还是来视察一下故乡四个现代化的发展情况。”

        参加,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彻底回国,视察,就是在外风光大好,回来溜一圈,感觉一下亲朋好友的崇拜和艳羡。

        这叫套话的艺术。

        女人面色苍白中透着灰死,身上味道很大,头发结了板,看起来形容很落魄。

        她眼睛直勾勾的,不说话。

        这样一个女人,当然引起了的士司机极大的好奇心,转着弯子,他说:“您这是傍着老外出了国,但两国理念不合,又分手了吧。”说白了就是给老外甩了。

        这年头傍老外的女性可多了,籍此出国,拿绿卡,土鸡变凤凰,享受资本主义的新鲜空气和繁华生活嘛,不论原来什么出身,只要傍个老外,那就是人上人。

        但老外也不尽是好的,有些坏得很,就喜欢咱们国家的漂亮女同志们,喜欢她们皮肤细,不显老,还不像女老外,一身骚狐臭味儿。

        可他们也大多是玩完就甩,承诺了绿卡又不给办,害姑娘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的士司机专拉机场,前天拉了一女的,张嘴闭嘴就说在异国它乡太寂寞,自己要回来参加社会主义的建设,可说着说着就哭了。

        却原来,是傍的糟老头子老外不给办绿卡还拉着她给自己当保姆,她是逃回来的。

        就说惨不惨。

        女人刷的抬眸,恨恨瞪着的士司机。

        司机给她吓了一大跳,忙又说:“这有啥,您都拿上绿卡了,这就很值了。”

        女人目光瞬时更加凌厉,的士司机以为她迁怒自己,生气了,要打人了。

        可她并没有,而是把手上的证件翻了翻,说:“我是uy  eport的针灸学老师,请你尊重我。”

        哟,这居然是个女教授,油啥啥嗷啥啥比啥啥的,漂亮国的大学吧?

        一女人能在漂亮国当教授,怪不得她看起来大大的不正常,女人学历太高,就不是女人了。

        “失敬失敬,是我眼界狭隘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司机当即把漂亮话成堆奉上,当然,一路也不敢再造次了。

        女教授的行事风格果然非同凡响,下车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美元,居然是个100,这年头美元可值价着呢,黑市上一兑十。

        不过她钱夹里好像就这一张钱,难不成她一个大教授从满地黄金的漂亮国回来,就赚了这一张大钞,那她这教授当的,还不如傍老外的那帮呀。

        “教授大姐,这钱我很想要,但我找不开。”今天才刚出来跑车,司机手里没现金找呀。

        这时车已经到慈心厂外了,还没停稳呢,女教授突然一个机灵,啪一把打开了车门,吓的司机一脚刹车。

        她下了车,走的跟个鬼片里的僵尸似的,直挺挺而去。

        司机怎么看女教授神经都有点不正常,得,一百美元他坑了,油门一踩,他扬长而去。

        女教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朝着文具店奔去,但到了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每个人于自己,本该是最熟悉的,可她发现她不认识玻璃窗里那个女人。

        她记忆里的自己,虽然没有别人形容的那么好看,但也没镜子里那么苍老,憔悴啊。

        她的头发蓬乱,她的肩骨竖着,她脸上的法令纹,玻璃上看得一清二楚。

        文具店里有俩娃,买完东西就跑出来了,眼看碰上,女教授下意识的转身,躲了。

        但看俩娃并肩走了,她旋即跟上,看他们进了慈心厂,看他们一路到篮球场,一直默默跟着。

        天有点黑,视线不佳,路灯还没亮起,唯有一家家店铺的灯光,忽明忽暗。

        她身僵体硬,脚轻无声,跟着走啊走,一路,看着那俩孩子,不停的打量着女孩。

        女孩头上的花发卡,她上面印着点头yes摇头no的裙子,她缀着小铃当,一路叮铃响的鞋子,她大大的眼睛,瘦伶伶的身体,还有她翘翘的小鼻头,麻黑的天色中,她牵着哥哥的手,小屁股扭啊扭。

        女教授依旧跟着,一路进了篮球场,看女孩坐到了篮球场边,煞有介事的翻起了书,翻一页,还要拿口水蘸一下手指,嘴里叽哩咕噜:“这是个不杀人的公主喔,她肯定像我的林珺妈妈一样温柔可爱。”

        女教授慢慢弯腰,她已经很久没有呼吸了,她甚至已经忘了人是需要呼吸的。

        她慢慢弯腰,一点点的靠近孩子,终于,她吸了口气。

        女孩觉得身边有不对,扭头一看,目光停在了女教授身上。

        麻黑的天色中,她看到一个女人正在慢慢靠近她,但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女人往后退了两步,仿佛怕自己要吓到她一样。

        天黑,路灯还没亮,女人看起来可瘦了,而且很疲惫。

        这是个陌生人,此时天还很黑,按理女孩该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半夏并没怕,没喊,也没叫,静静看着往后退的女人,只觉得她格外可怜。

        女人退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慢慢弯腰,依旧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女孩。

        这边顾法典正要跟黑8聊天,黑8眉头一皱:“法大,咱妹身后那是谁?”

        墙外再露出只火烈鸟一样的红脑袋,是山鸡:“法大,不会是人贩子吧?”

        黑蒙蒙的,回头一看,有个女人正在变腰,像是要去抓妹妹。

        顾法典也怒了:“哪来的人贩子,敢来偷我妹?”

        社会大哥的社会妹,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上他的老巢来偷。

        墙外蹦进一群火烈鸟,顾法典更是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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