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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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林远也乐,“我听说过你们e国人爱酒,从很小时候就开始喝酒,但是搁我们华国,你这个年纪,还是不要喝酒得好,太小了。尤其是,你还是运动员,这东西就更不能沾。”

        见桌上清醒的两个人都反对,伊戈尔悻悻地抽回了手。

        他抽抽鼻子,满脸沮丧,看上去快要哭一样。

        “教练很难过,没有人陪他,我只是想试试。”

        凌燃顿了顿,还是上手安抚性地揉了下这只可怜傻狍子的脑袋。

        维克多的酒量显然没有继承到e国人的抗造体质,才几杯下肚,就已经醉醺醺的了,却还在一口一口地勉强自己吞咽。

        凌燃看着看着就飞快地皱了下眉。

        酒精对运动员来说算是禁物的一种,不止会麻痹神经,长期酗酒更会导致种种健康问题,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有。最直观的,酗酒的人最后可能连握杯的手都会发抖。

        作为一个曾经登顶花滑巅峰的运动员,维克多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从伊戈尔的话里,他这样喝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再联想到刚刚一进门就嗅到的酒气。

        凌燃默了默,然后悄悄把空了大半酒瓶拿起来,走到吧台,统统换成了白水。

        维克多果然醉了,连酒和水都分不出来,还在用他们听不懂的母语抱怨,说着说着,眼都红了,看上去甚至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伊戈尔低着头。

        薛林远叹了口气,也很想来一口。

        凌燃没有吭声,但目光却落到了雪花飘落的寒冷窗外。

        要难过到什么地步,这位曾经的世界冠军,在冰上以骄傲优雅著称的维克多,才会冒着零下十几度的风雪,到这样偏僻的小酒店里找他一个异国运动员倾吐苦水。

        凌燃原本训练了大半天,肌肉都开始酸疼,明天的行程更是满,又是抽签,又是训练,早就打算好等回来酒店就休息。

        可维克多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

        这股发自真心的难过感染力很足。

        少年没有动,也没有劝。

        只是在维克多喝光酒瓶里的水,彻底瘫倒在桌上不醒的时候,才叫老板帮忙开了个新房间。

        他把维克多背进屋,让伊戈尔照看着,才回屋换掉沾染酒气的衣服。

        薛林远叹了口气,“维克多是真的伤了心。”

        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可伤了心的又何止维克多一个呢?

        凌燃想到了不久前到访集训中心的班锐,换衣服的动作都变得更慢。记

        短短几天功夫,他就已经对花滑现今的糟糕境况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真的有很多人,已经陷入了绝望。

        他们被自己的深爱压塌脊梁,甚至正处于濒临放弃和崩溃的边缘。

        这样的人,他目前只看见了维克多和班锐,但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

        也许不止是从业者,那些喜爱花滑的冰雪爱好者,那些观众们,会不会也早就开始感到失望和厌烦。

        凌燃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出神。

        薛林远还在低声絮絮叨叨,他其实对目前花滑规则引领起来的风气也有不满,但他本性太温和了,言语怎么也激烈不起来,听起来更像是小声抱怨。

        凌燃静静地听,然后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少年扭了扭关节,开始用队医教的法子放松因为运动紧绷的各处肌肉。

        等薛林远说得口干舌燥,才抬起头看他。

        “薛教,我会好好滑的。”

        少年人的眼里印着壁炉里的熊熊火光,乌黑瞳仁都被镀上了一圈金边,投注而来的目光也变得灼热明亮。

        薛林远的脑回路还没接上,“啊?”

        凌燃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能感觉到,肩上无形的重担好像又多了一分。

        不是想压垮他,而是都化成了动力,催促他走得更快些。

        走到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巅峰。

        站到能影响规则,改变规则的高处。

        很难,但也要努力做到。

        看不到希望,那么就尽力让自己成为那个希望。

        少年站在窗口,深呼一口气,袅袅白气就在玻璃上被凝成了晶莹冰花。

        雪白的颜色,就像是他滑过二十年的冰面。

        凌燃看了很久,才轻轻眨了下眼。

        维克多喝得不多,但也一直到天都黑透之后才能勉强起身。

        他牵着伊戈尔的手,简单告别几句,就走进了风声大作的雪夜,每一步都留下清晰深重的脚印。

        黑色大衣的背影写满孤寂。

        维克多的助理开了车来接他们,还特意绕到酒店正门,鸣了一声喇叭,像是在告别。

        伊戈尔从停稳的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双手都拢成喇叭,“凌,比赛加油啊!”

        这次比赛很难,但请你一定要加油啊!

        车灯的光柱打在凌燃的身前,照亮了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少年顿了顿,伸出了修长好看的右手,轻轻握住。

        就像是要抓住那束光。

        凌燃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索性放任自己的思绪发散开来。

        就好像,即使是在恶劣的环境里,依然有这么多人在不甘地抗争,试图寻找出路。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只是凭借一腔热爱,单纯地觉得,不该是这样!花样滑冰它不该是这样!

        它该有另一副更好的模样!

        为了这样简单纯粹的信念,他们奔走,呐喊,抗争,直至耗尽所拥有的一切,却从来记没有想过屈服。

        所有得过且过的逃避者都会在这群坚定不移的人面前瑟瑟发抖。

        凌燃也想做他们中的一员。

        少年很快地笑了下,像是在回伊戈尔,也像是回答自己,“好。”

        这次的比赛,很难,但他依然会全力以赴。

        不到最后一刻,谁就能断言,他就一定会输给西里尔和安德烈呢?

        凌燃转身进了酒店。

        有目标是好的,但他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只有时刻保持最好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才能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e国站分站赛的冰面上。

        少年一直很清醒。

        薛林远原本还担心凌燃的状态会被维克多突如其来的造访影响,见他洗漱后很快就睡着,才松了一口气。

        屋内暖气很足,还烧着壁炉,暖洋洋的。

        薛林远也想睡觉,但在床上辗转半天,怎么睡不着。

        他起身给凌燃掖了掖被角,就悄悄地走出去,敲开了秦安山的门,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这次的比赛我心里真的没底,”薛林远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一点。但看了维克多说的投票活动之后,我觉得他们俩背后的两方势力怕是做足了准备。裁判们主观打分的权利本来就大,咱们现在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秦安山喝着茶,“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薛林远挠头,“要是有我还能来找你?”

        秦安山:“还是你想劝凌燃退赛?”

        “那怎么可能!”

        薛林远整个人都要蹦起来了。

        他劝谁都不可能劝凌燃退赛,凌燃对比赛有多么执着,他比谁都清楚。

        这么寥寥几句,秦安山的态度,薛林远算是弄明白了。

        但明白归明白,他还是会替凌燃担心。

        秦安山其实也担心,只不过他年纪渐长,心态更稳,不会像年纪轻轻的薛林远一样把担心都写在脸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轻轻念着华国的古话,“所有人都在看好西里尔和安德烈,正如之前所有人都在看好卢卡斯一样。可比赛还没有开始,谁能断言,凌燃一定就会输?”

        秦安山对凌燃有着无比的信心。

        这信心来自于他看着凌燃在过去大半年里日复一日的努力与决心。

        潜规则的确很好用。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它只会一败涂地。

        真正的强者,即使会被打压一时,即使会一时失利,但无论面对多么惨烈的失败,他都会很快地再站起来,向全世界炫耀他的不屈与坚韧。

        而这,才是人们一直追逐的真正的竞技精神。

        只有执着的人才会让别人也看到光。

        秦安山一直都相信,凌燃会是那束光。

        薛林远渐渐也平静下来。

        不平静怎么办,他总不能把焦虑也带给凌燃吧。

        他可是教练,他必须要比队员更加稳得住才行。

        薛林远长叹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从自己身体里清记除出去,然后踮着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也睡下了。

        时针飞快旋转。

        一眨眼,就到了比赛当天。

        e国的网络都被这次的投票搅动,所有人眼里嘴里都在说起这次的比赛,议论的热度之大,甚至还传到了其他国家。

        很多人顺着链接爬过来投票,有了其他国家的人的参与,凌燃的票数可算没那么难看了。

        但也仅仅是没那么难看而已,比起他头顶上的那两位,差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儿。

        全世界的冰雪爱好者都在关注本次e国的一哥之争。

        没办法,e国一直是花滑强国,新任一哥就要诞生于本次的比赛,谁不关注?谁不好奇!

        西里尔和安德烈升组也有两年了,参加过不少次比赛,各自都拿的有世界级的奖牌,在冰雪圈里也都各有各的拥护者,还都不在少数。

        两个人的粉丝已经掐到红眼。

        反观凌燃这边,华国的冰雪爱好者大多被挡在网络屏障之外,想投票都有点困难,更遑论在外网上发声了。

        即使他在华国站赢了卢卡斯,可那又如何,卢卡斯本人来了都不一定能在这场即将爆发的一哥之战中赢得多少关注。

        所以基本上跟其他选手一样处于被遗忘的境地。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后台的摄像头都对准了一言不发,满脸肃杀的西里尔和安德烈,还真没多少记者想要打扰他的。

        凌燃觉得这样就很好。

        薛林远有点心酸,但想想也觉得挺不错。

        两人找了个角落,开始热身练习。

        凌燃抽到的短节目顺序很靠前,一会儿就要上场。

        他把浑身的筋骨活动开,就戴着耳机坐到了座椅上。

        耳机里放的是繁星的音乐。

        凌燃闭着眼恢复体力的同时,还在脑海中想象短节目的所有动作编排。

        薛林远在旁边跟门神似的站着,拦住所有试图想靠近凌燃的人,连阿尔洛也不例外。

        “凌在做什么?”阿尔洛也不是那么不识趣,压低了声。

        这种程度的交流,薛林远还是能答上来的,“他在想象动作。”

        阿尔洛摸了摸下巴,有点意外。

        凌这种做法很神奇啊。

        大部分运动员为什么会在冰上耗费那么多的时间训练,难道只是为了提升核心力量吗?显然不,他们在试图训练出一种名之为肌肉记忆的东西。

        成熟的肌肉记忆,甚至可以大大减少赛场上失误的可能。

        也就是传说中的,动作比脑子快。

        毕竟即使是四周跳,整个动作也不超过一秒,人脑很难在克服悬空恐惧的情况下,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去纠正错误。

        所以凌燃这种想象动作的行为,听起来就跟正常的训练方式不太一样,甚至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感觉。

        阿尔洛想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见凌燃没空搭理他,就默默把准备好的记签名纸收了起来,等赛后再来也行,他乐观地想,然后自发走开。

        想象动作真的没用吗?

        可能对有些人是这样,但对凌燃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

        他在平时的训练里,就会刻意去记住每一个动作的发力感觉。所以在脑中想象的时候,不止是顺序和动作,他还会想象自己是如何发力做到的。

        可以说,对凌燃而言,这是一种用最低体力的消耗,一遍遍重复节目的方式。

        也因此,他可以在脑中反反复复去抠比赛的细节。

        每一次跳跃的位置和时机,每一个表演动作的力度和脚下步法的配合,自己的上下身的重心如何调整……这些都是不起眼的细节,却足以影响整个节目的表演质量和美感。

        凌燃生在六月,但在对节目的完美主义上绝对可以媲美处女座。

        他完全地投进自己的想象世界,一直到薛林远轻推一把,才知道已经快到了自己上场的时候。

        冰场里,上一位选手还没有退场,正在冰上滑行,但他的表情非常难看。

        四周观众席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西里尔和安德烈而来,基本上都是两人的粉丝,还都坐得泾渭分明。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为自家运动员加油鼓劲,更是焦急地想知道比赛的最终结果,所以对场上其他人的表演根本就提不起兴趣,就连鼓掌都是象征性意义地礼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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