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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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破碎,巍峨的宫墙外狼烟四起,摇摇欲坠的宫门终于不堪叛军奋勇撞击,轰然倒塌,扬起尘土阵阵,铺在已成败瓦的玉宇琼楼上,把昔日融融光辉遮盖得一干二净。

        沈霓站在汉白玉阑干前,远处飘来的尘埃乘着簌簌的雪花落在玉上,也落在她的眼里。

        十次了,她见证过皇宫的十次初雪。

        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骚乱的声音越来越响,看着叛军汹涌而入,为首的人披坚执锐,马蹄踏碎宫道的青砖,凌厉如一道闪电,所到之处皆掀起风尘之变,势如破竹。

        两年前,靖王萧鸾在平定西北外族入侵一役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领十万精兵北上进军京师,连战皆捷,终于在初雪降临的日子攻入了皇城。

        这一天比她猜想的要来得快。

        “娘娘,出宫的马车已经备好,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

        沈霓恍若未闻,目光还在那位首领身上。

        沈照渡。

        真是好久不见。

        三年前,作为征西功臣的他随靖王入宫受赏。彼时他不过束发之年,脸上还有些少年意气,但眼神凌厉不亚于久经战场的将军,修长的身躯在玄色劲装的衬托下格外挺拔。

        那时她便觉得这人非池中物,定能替萧翎守好江山。

        而结果是她猜对了一半,沈照渡在战场上确实所向披靡,但他却是助靖王谋朝篡位的大功臣。

        萧翎谈论政事时从不避忌她,靖王起兵谋反的这两年,每场大战挂帅的几乎都是沈照渡,打得朝廷军节节败退,谁看了不说一句英雄出少年。

        可想到那次宫宴后的事,她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也是,哪位忠臣会多次夜半三更跑到后宫骚扰宠妃。

        目送那个骁勇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墙后,沈霓踏下玉阶,将手放在倚香臂上:“皇上可到了?”

        倚香借着低头掩饰闪烁的目光:“奴婢不知,但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已经到了。”

        沈霓应了声,扶着倚香的手走下高台。

        她在角楼远眺不过是为了等萧翎,现在他过来了,定然不能再拖延。

        靖王的大军昨日便来到了宫门前,萧翎自知结局已定,不再负隅顽抗,要与她一同逃出深宫,隐居山林做对寻常夫妇。

        他说自己不是个好皇帝,但想做沈霓的好丈夫,哪怕被世人指点,遗臭万年,也要自私一回。

        沈霓的泪落在他掌心,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应了声好。

        走出角楼,简朴的马车就停在阶前。

        马儿嗅觉灵敏,飘散的狼烟冲得它们躁动不已,若没有车夫牵着,恐怕已经受惊逃窜。

        “皇上呢?可是在马车里?”

        见着黄公公,沈霓连忙上前,还未走近便眼尖地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一抹明黄,眉间的花钿立刻蹙起。

        是圣旨。

        若皇帝在场,又何须圣旨。

        萧翎骗了她!

        “我要去找皇上!”

        沈霓转身往回走,黄公公见状立马上前跪下阻拦。

        “娘娘,宫里已经被逆党包围,您回去就是送死啊!”黄公公以头抢地,“陛下费尽心思送您离开,您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啊!”

        烽烟更浓,沈霓抬头看笼罩在穹顶的黑烟,眼眶酸痛。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她逃出宫,昨夜的所有甜言蜜语不过是糊弄她的话!

        萧翎年少登基,性格优柔,朝廷早被太后扶持起来的左右二相把持着,根本没有实权供他发挥。久而久之,他只能寄情于诗词歌赋麻痹自己。

        佞臣当道的这些年,贪官污吏数不胜数,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萧翎曾不止一次希望,有个手段强硬的人接替他坐上龙椅。

        若能匡扶起这动荡的朝政,他不惜以身殉江山。

        “黄公公。”沈霓眼前的一切被泪水扭曲,“你也知道回宫是送死,本宫又怎能留陛下一人在这里?”

        “娘娘!”黄公公狼狈地扑向脚步匆匆的她:“陛下乃靖王的兄长,绝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但若娘娘贸然回宫因此受伤,咱家该如何向陛下交待!”

        听罢,沈霓果然猛地停下,他赶忙继续游说:“而且陛下吩咐,只有娘娘离宫,陛下才会有下一步行动。娘娘,您早些离开,陛下才能早些来找您啊!”

        藏在袖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沈霓盯着举到她面前的圣旨,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果真是费尽心思,竟然用整个皇宫的命运逼她独自出宫。

        马蹄踏碎的声响越来越近,黄公公急得连磕三个响头:“皇后娘娘还在等咱家,是一刻都不能耽误!”

        堂姐还没出宫?

        萧翎把她逼到这个份上,沈霓也知道无法改变,一咬牙夺过圣旨:“你回去跟萧翎说,若他敢带着半点伤回来见我,我必定不放过他!”

        沈贵妃入宫十年,宠冠六宫十年,只有她敢这样直呼皇帝名讳。

        黄公公躬身答应,站在原地目送马车快马加鞭离开,千辛万苦忍住的眼泪终于可以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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