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加入书签

慈宁宫内,  太后正在跟邓大娘子聊着琐事,见张执走进来,冷脸问道:“昨儿怎么回事,丁点儿的小事怎么惊动了陛下?”

        除非是绝密,  否则一般的风吹草动,  太后都会知晓。

        张执躬身,  看了邓大娘子一眼。

        太后:“自己人,无妨。”

        张执点点头,  “奴也不知陛下为何会忽然传旨保绣女们出狱,但传旨的人是冯大总管,  想必与尚宫殊丽有关。”

        太后正在吃绿豆糕,  闻言差点被噎住,  还真与殊丽有关啊,  不过,殊丽不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能说服天子去理会宫女的纠纷。

        “你与殊丽有何冲突?”

        张执笑笑,“奴怎会与一个尚宫有冲突,  不过是她前来要人,  奴按规章办事,  拂了她的脸面罢了,对了,她还惊动了兵部的左侍郎,  想必在朝中有些人脉。”

        难道是元栩说服的天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前不久,  太后调查过殊丽的出身,  知道她与元栩的关系,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法,  要不要试着“撮合”一下他们,  也好以温和的手段除掉殊丽和元栩这两个绊脚石。

        毕竟,与天子暗昧的人是殊丽,而与天子传出断袖传言的人是元栩。

        一举两得。

        越想越觉得合适,太后欣喜地吞掉绿豆糕,抿了口茶汤,对邓大娘子道:“嫂嫂帮哀家一个忙。”

        “太后请讲。”

        太后附耳道:“派人去秘密打听一下元侍郎的亲事。”

        邓大娘子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好办,正要赶上诺儿的生辰宴,到时候,让老庞邀请一些才子佳人来府中做客,顺道就把元侍郎请了,您再想个办法让殊丽替您来府中送礼,到时候略施小计,来个捉/奸在床……”

        这招百试不爽,是争宠者最爱使用的伎俩之一,但不能用在聪明人身上,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后不认同道:“此事不宜声张,以免被陛下得知。哀家的意思是真心撮合,而非陷害。诺儿的生辰宴就算了,免得将她搅进去,在陛下那里败感,再寻其他机会吧。”

        “明白了。”

        太后扶扶额角,在送庞诺儿入后宫的道路上,她和庞家长辈也算是用心良苦,然而,庞诺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除了这个侄女,庞家小辈中再没有第二个嫡系女子,如若不然,自己早就弃了庞诺儿这颗不中用的棋子。

        这日是庞家大小姐十七岁的生辰宴,宾客众多。

        庞大将军老来得女,对庞诺儿极为宠爱,大摆筵席,皇城中数得上的名门闺秀都在邀请之列。

        珠翠罗绮的少女们站在山石嵯峨的小园中,簇拥着庞诺儿说说笑笑。

        一名画师倚在假山石上,为众人作画。

        来往宾客中,有人笑问庞诺儿:“大将军怎么请来个盲人画师,能画出咱们的衣着头面吗?”

        盛会之上,画师必不可少,贵女们都会精心打扮,自然想让画师将她们最美的仪态描绘出来。

        庞诺儿捻起馐馔中的一小块点心,小咬一块,又饮了一口普洱,带着点悠闲和清贵道:“此人能摸骨作画,画功了得,包你们满意。”

        那人惊讶,“那不适合给女子作画。”

        “瞧你这小家子气,人家又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庞诺儿又咬了一口点心,愣愣看着画师,她觉得这画师除了眼盲,再无一处缺点,生得丹唇外朗,凤翥龙翔,虽是一介商贩,却透着不可忽视的贵气,也许是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庞家大郎走向假山,见画师正在给画作上色,好奇地停住脚步,打量着画和人。

        等画作上了色,将园中景色跃然纸上,大郎君感慨道:“兄台妙手丹青,佩服佩服。”

        不比庞家六郎,庞家大郎在朝为官,几年历练下来,早将暴躁脾气收敛个干干净净,颇为赏识才子,尤其是流落街头的才子。

        “今日府上热闹,时澈兄可到处走走,别顶撞了贵客就好。”

        画师颔首,“多谢郎君关照。”

        前几日还听画师说要去流浪,大郎君惜才道:“若时澈兄不弃,不如在寒府住下,等有了具体谋划,再离开不迟。”

        画师从容道:“若不打扰,那在下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时澈兄客气。”大郎君坐在他身边,指了指贵女中穿着玫红裙装的女郎,“小妹性子骄,不服管教,让时澈兄费心了。一会儿你还得为她和几位官家小姐绘画,一定要凸显她在众人中的美。”

        也好在选秀时派上用场,即便以庞家和太后的背景,庞诺儿可以跳过选秀,可一幅美人图还是必不可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子也不会例外。

        大郎君常年住在军营,不太了解自家小妹在天子心中的厌恶程度,还以为这样能博得天子好感。

        画师失笑,“抱歉,在下看不到,只能摸骨,若那几位小姐介意的话,还是算了。”

        “诶,瞧我。”大郎君拍拍腿,唤来庞诺儿,让她去说服几位官家小姐。

        庞诺儿说明画师的情况后,几个小姐妹虽别扭,但看他生得过分俊美的份儿上,勉强应下了。

        约定好作画的时间,几人并肩离开,画师略一眨眼,恢复了焦距。

        庞家女的生辰宴,怎会少了太后的捧场,太后虽没有到场,却让宫里人送上了厚礼。

        而太皇太后也像模像样送上了大礼,还特意委托殊丽前来,其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殊丽是朝廷内外公认的大美人,谁站在她身边都或多或少会失色一些,太皇太后让她前来,是不是打算喧宾夺主呢?

        下了马车,殊丽由宫人伴着走到礼台处,将太皇太后赏赐的礼品念了一遍:“金镶玉步摇一支、缂丝点翠发笄一对、金臂钏一对、檀木梳篦一枚、妆奁一个、宋锦十匹”

        将礼单交给迎宾后,殊丽被府中侍女迎入垂花门,原本她是公事公办打算立即离开,可出宫前,太皇太后叮嘱她务必在府中逗留两刻钟。

        本就对庞家人心生排斥,又被太皇太后赶鸭子上架,殊丽有些愠气,走到众人面前时也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可她越这样,就越显冷艳,叫男宾客们忍不住频频回头。

        庞诺儿一直是喜欢抢人风头的,怎乐意被人抢风头,即便殊丽站在安静的角落,也还是觉得碍眼。

        因为元佑维护殊丽,庞家嫡系兄弟在钦差面前丢尽颜面,尤其是庞六郎,至今还耿耿于怀,一见殊丽落单,笑吟吟地走过去,殊不知,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攥成拳。

        “殊丽姑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地也该跟贵女们交际交际,要不然不是白蹭到这次机会了。”

        这个“蹭”字带了傲慢,殊丽一听便知。

        懒得与这种人多言,她掉转脚步想要绕过去,可庞六郎笑得一脸阴沉,迈过腿拦住了她的去路。

        宫里的侍卫按照规矩都在前院等候,殊丽没想到他不顾东家的礼仪和风度,当着宾客的面为难人,不过附近的宾客都纷纷散开去了别处,又是何意?

        殊丽露出一抹笑,带了点讥诮,“庞六公子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支走其他人?”

        庞六郎没想到她会露出这么讽刺的表情,更为恼火,“劝你别在势单力薄时激怒别人。”

        殊丽笑了,笑靥如花,偏偏对他带刺,“你也说了,是人。”

        这是在骂他不是人了,庞六郎抬起食指,指着殊丽,“别以为你是太皇太后派来的礼宾,我就不敢动你!去给我妹妹道个歉,咱们的事一笔勾销,否则”

        他开始上下打量她,目光轻佻,“一个贱婢,就算动了,陛下和太皇太后又真能与我们大将军府翻脸不成?”

        这种没见过市面的小娘们他见多了,只要粗声吓一吓,她们就会哭唧唧地求饶。再得宠能怎样,说到底不过是个没有血亲势力的宫人,真要动了,陛下也不会砍了他的头。

        看着他凶巴巴略显得意的嘴脸,殊丽失了耐心,“让开。”

        庞六郎逼近一步,目光愈发放肆,“不让,你能把爷如何?”

        殊丽再不愿与之僵持,刚要放出太皇太后送她的响箭引侍卫过来,就被一抹忽然出现的身影惊住了。

        她不是过目不忘的聪明人,但还是记住了偶遇几次的画师,只因这画师生得太过俊逸,想忘记都难。

        陈斯年状若偶然经过,听见拐角处传来动静,躬身作揖,“抱歉,打扰了。”

        起初,庞六郎以为是宾客路过,心里突突跳了下,一见是自己大哥请来的盲人画师,没怎么在意,甚至轻视到忽略了他的存在,伸手就要去触摸殊丽的腰,却在下一瞬被人踹了一脚膝弯,跪在了地上,正对殊丽。

        “你!?”庞六郎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刚要质问陈斯年怎敢如此大胆顶撞聘主,就被对方一记重拳砸中,砸得他鼻端眼角流出了血。

        若非练家子,绝不会有这等手劲儿。

        庞六郎捂住脸,瞪着面前的画师,“放肆了你呃!!!”

        可话未讲完,肚腹被对方猛地一踹,“噗”地咳出了血水,轰然倒地。

        殊丽不可置信地看向双目失焦的男子,见他抬脚踩在庞六郎胸口,狠狠给了几下,像是要把人往死里踹,赶忙上前,“别打了,不值得为他犯事。”

        庞六郎晕了过去,陈斯年恢复焦距,转头问道:“娘子没受伤吧?”

        “没有,多谢郎君解围,可你打了聘主,如何……”

        “无碍,他罪有应得,娘子不必担心。”

        这人是为了自己仗义出手,殊丽决定一人揽下此事,“郎君还是快走吧,别让人看见。”

        “我走了,娘子要如何收场?”

        “他打扰我在先,我伤他也是”

        没等殊丽讲完,陈斯年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了声“冒犯”,便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翻上了一侧的矮墙,跳到了墙的另一边。

        墙的另一边是马棚,除了一个呼呼大睡的马夫,再无其他人,陈斯年松开她,轻声道:“事急从权。”

        殊丽仰头,审视起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充满疑惑,“你到底是何人?”

        一个落魄画师能有这等身手?她虽然不会武,却觉得此事过于玄妙了。

        陈斯年只是轻笑一声,退后半步作揖道:“江湖术士,不值一提,还望娘子莫要追根问底。”

        殊丽不知该说些什么,扯下钱袋递给他,“这里有十两银子,能暂解郎君燃眉之急,郎君功夫好,可以去武馆谋个差事,也比骗人的好。”

        女子摊开手掌,捧起一个绣工精湛的钱袋,眼眸清澈虔诚,语调不疾不徐,温婉中透着仗义,让陈斯年呆了一瞬。

        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教,还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口吻,好笑又有趣,他点点头,收了那个钱袋,拢进衣袖,“在下受教了,娘子还是快些离开,免得被人瞧见。”

        殊丽略一思考,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出马棚,心里还在想着庞六郎醒来会如何报复。

        等殊丽离开,陈斯年翻回墙的另一边,见庞六郎扶着腰慢慢爬起来,提步走了过去,在庞六郎欲喊人时,一脚踢向他的脑袋,将人再次踢晕,血流不止。

        他虽然不是好人,但还真就看不惯仗势欺人的纨绔。

        墙对面扮作马夫的张胖子爬上墙头,“主子,你这还怎么拉拢庞家人啊?”

        陈斯年拍了拍庞六郎的脑袋,“一个傻子会记得伤他的人吗?我要拉拢的是庞大将军,不是这个酒囊饭袋。”

        他表情淡漠,眸光无波,像是做惯了凶狠的事。

        庞六郎被人偷袭了,脸庞肿如猪头,还有些呆傻,任凭庞大将军如何问话也答不出来。

        在自家府中遭遇偷袭,庞家颜面尽失,曾被庞六郎欺凌的同窗们暗自叫好,就连与之交好的狐朋狗友也是暗地里讥笑,没有任何同情心。

        庞大将军发了大怒,一边派人调查,一边请来太医为儿子医治。

        从庞六郎的寝房出来,庞诺儿蹲在长廊上偷偷哭鼻子,从小到大,只有六哥哥最疼她,她一定要替六哥哥报仇。

        “没事吧。”

        一道低沉男声传来,庞诺儿抬起头,见傍晚霞光中,湖绿色衣衫的男子迎风而立,如夕阳斜照下滟滟流动的一隅湖泊,引人入胜。

        “你何时过来的?”

        怎么没有脚步声?她擦了擦眼角,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男子皮囊太优越,就是脸色过于苍白,有种病态的诡异美感。

        陈斯年拿着手杖,敲了敲地面,往前走了几步,“按着约定,来为小姐们作画。”

        六哥都那样了,哪还有心思作画,“改日吧,我让管家送你回客房。”

        “那好,小姐若是得闲,就去客房找在下吧,告辞。”说完,他拄着手杖离开,留下庞诺儿呆呆地伫立着。

        可惜啊,是个盲人

        庞诺儿叹了声,复又想起自己的婚事,心中苦闷,太后和父亲都希望她嫁进皇室,可天子根本不拿正眼瞧她,她这么傲娇的一个人,能忍下一次次的冷遇已是不易,哪还有奉承的心思了,可凤冠金光闪闪诱她撷取,天子也是数十年一遇的美男子,这些都是吸引她不断往上爬的理由,她不想也不甘败给别的女子。

        听闻自己的外甥被袭,太后将自己派去送礼的宫人传到慈宁宫,向她们询问了当日的情形。

        “你们说,殊丽也去了?”

        “禀太后,殊丽姑姑是奉太皇太后的指令前往的。”

        因周太妃的事,太后和太皇太后沉默了许久,都没有主动去挑任何事端,怕间接惹了天子不快,可如今,她不动,有人坐不住了。

        太后沉着脸让人备好膳食,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

        自打周太妃失势,太后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御书房,有意续起母子情。

        将瓷盅摆放在食桌上,太后说了些熨帖话儿,都是关心儿子身体的。

        陈述白尝了一口盅汤,淡笑道:“让母后惦记了,朕会注意的。”

        太后试着抬手,想揉揉他的头,可刚一抬起,就见他凤眸微敛,赶忙收了回来,掩耳盗铃地扶扶高鬓,“陛下可听说了你舅父家的六郎遭人袭击的事?”

        她本想借机说叨说叨太皇太后,哪知陈述白却道:“朕听说此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被收拾一顿也好,知改是益,不知改就是顽固不化,没什么可欷吁的。”

        太后再次佩服自己儿子的冷情,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她,不会去刻意触碰他的底线,“也是,被教训一顿怎么也知道悔改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