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宽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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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康冲进土屋的另一间房,  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凌乱、穿着旧衣的女人抱着个枕头,地上是镜子的碎片,  见她没事,  季小康松了口气。

        室内没什么家具,锐器都收了,在他们这种人家没有什么将尖角包起来的说法,没那闲工夫折腾,  直接腾间空室是最方便的。

        他一边捡镜子碎片一边问:“又怎么了?”

        女人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儿子不见了。”

        季小康:“我就是你儿子。”

        他妈说:“你骗我,  你是骗子,  还是拐了我儿子的人贩子。”

        说着,  季小康的妈妈就跳下塌,拿着卧室里的其他东西砸他,  室内虽没有锐器,却还有椅子板凳,  桌上还有个小猪的摆件,这些都被砸到了季小康身上。

        有些喜剧是用引人发笑的方式去述说本该让人落泪的故事,所以要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是合理的。

        《光明的未来》的第一个笑点,  便是季小康挨打,  导演在这配了段诙谐风格的音乐,季小康一边有节奏的挨打,  一边去捡他妈妈丢下的东西,  最后被打得逃出房间,  他妈也追出来,甚至抄起院子一角的柴刀。

        笑点是可以通过剪辑和音乐配出来的,  这段的确引起了不少观众发出笑声,  但也有些想得多的,  便不太笑得出来。

        比如秦春晓。

        哪怕陆玄冬从不和灵魂伴侣说过往的苦难,  秦春晓也知道陆玄冬以前很难,而电影中的季小康干瘪瘦弱,神情、语调都很自然,甚至带点口音,让人觉得无比真实,这要不是陆玄冬演技惊人,初次演戏就演的这么出神入化,就是他经历过这些,才能演那么真。

        蒋导演也没笑,因为这段剧情正是参照了陆玄冬本人口述的真实经历,而她为了追求真实和艺术,在征求陆玄冬的同意后,将这些东西搬到了大屏幕上。

        她低低说了一声:“杀千刀的人贩子。”

        一阵兵荒马乱后,镜头一转,季小康去卫生所找医生看伤,医生也不意外:“你妈这病叫阿兹海默,没得救的。”

        医生看着他:“小康,只读九年义务教育,在这个社会太难混了,你还有这么个妈,以后会很辛苦啊。”

        话音落,两人沉默了一阵,季小康摇头:“村口李叔的妈确诊这个病后,李叔就背着行李去外地打工,然后没过几天,他妈就饿死在了家里,我、我不能不管她,她是我妈,我不能让她落这样一个结局。”

        在非常贫困的山村里,老人得了无解的疾病,子女去外地打工,留老人独自在家,本就是放弃的意思,医生暗示季小康的也是这事,但季小康坚定地摇了头。

        最后他说:“我会去打工,但我得带着妈一起走,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剧情就此展开,然后大家就看到这个干瘦的少年背着妈妈,脖子上挂着家当,踏上了进城打工的路。

        他带着妈妈赶巴车,妈妈要去路边的林子里上厕所,结果差点走丢,到了车站又差点丢行李,之后还差点没赶上车,一个设定上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难以顾全一切,又尽力想要改变自己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酸。

        不过男主角的妈乱跑,却又引出了一个搞笑情节后,进而让季小康遇到了一群杀马特风格的摇滚大学生,在帮了他们一个小忙后,摇滚青年们帮季小康将行李送上车,挥着手与他道别。

        伴随着明快的音乐,阳光照映在巴士里,季小康紧紧抓着妈妈的手,眼睛看着车窗外,满眼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那也是秦春晓最初与陆玄冬相遇时,不曾在他眼里看过的神光,和现在的陆玄冬比,电影里那位季小康的神态要天真得多,和前世的陆玄冬比也要快乐得多。

        他吃饭时会发出声音,衣服整洁干净,但老气破旧,身上有股特别浓郁的乡土味,一看就知道这是土地的孩子,生机勃勃,坚韧淳朴。

        秦春晓第一次回想前世的陆玄冬,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陆玄冬的眼睛已是很黯淡了,明明只比秦春晓大三岁半,是个二十六岁不到的有为青年,却没有同龄人应有的旺盛生机,反而有股濒临崩溃的死气。

        原来这就是陆玄冬最初的样子,他最初逃出那个村子时,应当也是想要去另一个地方,过上更好的日子。

        只是好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来的?电影里的季小康带着妈妈求舅舅收留,却发现舅舅一家也过得艰难,想要在大城市落脚本就不易,舅舅月薪四千,舅妈有残疾,舅舅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所以他们也只租了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天天为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费发愁。

        有时候人不是不想发善心,但实在是没钱呐,没钱就发不起那个善心。

        季小康带着妈妈在舅舅家的阳台待了几天,一天夜里,舅舅被舅妈推到季小康面前,木着脸,拿出两百块塞他手里。

        “小康……你也看到舅舅家的情况了,真的住不下了,真的住不下了。”

        季小康抬头安静地看着舅舅,眼里有了然,也有哀求,舅舅不断念着“住不下了”,蹲在季小康面前干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季小康站起来,收拾行李,牵着妈妈离开。

        这一次,他的妈妈看起来乖乖的。

        秦春晓想,听说陆玄冬当初背着养母和妹妹离开那村子时,第一个去的也是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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