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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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烟花灯会,  全城百姓都瞧见了,这样的热闹不常见,他们一定十分感念殿下。”

        她低眉敛目,  细声细气,错开了他的话茬。

        辽袖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撒谎时,  眼神下意识地往左看,  袅娜身姿掩在狐裘中,衬得柔软风流,耳边垂落几缕碎发,  脖颈染上一片粉红。

        文凤真专注地盯着她,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住,若以后遇上个没钱没本事的男人,还不得日日忍气吞声地哭。

        这副娇气身子,酷暑时禁不住一点闷热潮湿,  严冬就喊脚冷,那夜病得昏迷,还不自由主地将脚抵在他小腹,谁教她的?

        “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她心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紧张之下咬住唇瓣,留下淡淡齿印,  诱得人喉头微动。

        他凤眸携了一点微暗情绪,  有些心烦,  想用指腹顶开她的唇齿,  假若她羞愧难当地躲,  只会让人停不了手,欺负得她唇瓣都红肿了不可。

        还好他一向自制力极强,没真的探手过去。

        文凤真别过眼,淡淡落下一声:“嗯。”

        他不言不语,掠过她,留下一地僵硬气氛。

        关了屋门,辽袖心跳依然剧烈,稳住急促的呼吸,平静的面庞下已是惊涛骇浪,纷乱如麻,待到情绪平稳,思绪飘荡很远。

        文凤真一向记性好,他是记起来了吗?

        儿时,家乡东川离京城极远,毗邻南阳,常年受到南阳侵扰,劫掠粮草布匹,苦不堪言。

        小镇庙会,辽袖姐弟两个,因为模样生得玉雪可爱,被花钱雇来在灯会中扮闹神的金童玉女。

        柳绿的小蒲团,一人坐一块。

        辽袖眉心点了一颗红痣,穿着吉祥精致的红绸裙,厚实地围了一圈儿绒毛,衬得她一张小脸玉白如瓷,娇憨得让人想抱起来哄。

        她小手拽着黄绸,在鲜花轿辇中,见谁都是唇红齿白地一笑,模样本就乖巧可人。众人都在议论这是谁家的小闺女,这么懂事,不哭不闹。

        闹神的班子饿得饥肠辘辘,一块儿在酒楼吃饭时,南阳的一群军爷凶神恶煞地一扬手,百姓纷纷避之不及。

        众人心里敢怒不敢言,这里可是大宣境内,却因为离京师太远,鞭长莫及,由着南阳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帮南阳军痞醉气冲天,骂骂咧咧。

        “好日子到头了,这几日管得严,大宣皇帝派了徽雪营过来,鬼见愁,只怕一场苦仗要打了。”

        “怕什么,大宣没能人啦,领头的小将军才十四岁,只怕毛都没长齐,尿都撒不直吧!哈哈哈哈,这不是送上来的头等功吗?”

        一个军爷红眼睨向了辽袖,吓得她眼眶泛泪,在老班主怀里瑟瑟发抖。

        “小菩萨,过来,爷赏你两口酒。”

        军爷一只粗黑的手指,捏住辽袖的下巴,她瘦弱可怜,一张小脸敷粉,唇殷如朱,楚楚可怜的美人胚子。

        辽袖战战兢兢浑身颤抖,失了羽翼的小鸟雏,哪里碰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主儿。害怕得盈盈含泪,哭都不知如何起调。

        这些南阳军官,在东川欺男霸女,肆无忌惮,哪有人不要命地招惹?

        蓦的,隔了一道帘子的厢房内,落下一声冷笑。

        “头等功?我看你们是头一个送死吧,大宣人才济济,徽雪营坚不可摧,未尝败绩,就凭你们这些狗一样的人,别做梦了。”

        帘子内,背坐着一个斯文矜贵的少年,一面说话,一面不疾不徐地饮茶。

        军官们怒不可遏,纷纷拔刀,没想到被一群雪甲军团团围住。

        年仅十四岁的文凤真掀开帘子,从容不迫地踩过尘嚣。

        他身后跟着一批锦衣携刀的高官子弟,宝刀琳琅,行动间流光溢彩,贵气逼人,都是父族派来历练的。

        文凤真被簇拥在中间,一袭黑氅,压不住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皮肤白得像发光,无人能移开目光,举手投足间优雅,果断得不容人置疑。

        天生的发号施令者,上位者的贵气与压迫。

        辽袖看怔住了,他比庙会上饰金粉的观音还好看,白袍簪金冠,龙章凤姿,鼻梁高挺,一双乌瞳深邃,仔细一瞧,携了流光溢彩的琥珀色。

        十四岁少年,已经生得出挑峻拔,不容人忽视的漂亮。

        他淡淡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辽袖身上,略微停顿一下。

        小姑娘时狼狈不堪,可怜巴巴泪珠满面,油彩糊花了小脸儿。

        文凤真长眉轻慢一压,戾气毕现,咬字霸道。

        “都听好了,今日起,东川的一草一木改姓文,统统都是我文凤真的!”

        “这个小菩萨,也是我文凤真的人,碰了她的下巴,你们说该怎么办?”

        他冷笑着抬指,弓/弩手齐齐挽弓,数箭齐发,将军官们射穿,摔下酒楼,狼藉一片,宾客逃窜。

        他一脚踩上栏杆,低头,懒散盯着被箭射穿的军官。

        “回去告诉你们将军,三年之内,文凤真拿你们南阳王的头当酒壶。”

        人人都明白老淮王儿子的名声,手段狠辣,嚣张无度是出了名的。

        他在京城指哪儿打哪儿,欺辱纨绔,用鞋碾烂了人家的脸,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辜笑容,被老淮王打发来军中。

        他从小就这样,只不过长大后多了一点阴郁,更善于伪装而已。

        辽袖怔在原地,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捂住了耳朵,泪珠也静静止住了,她望着他的侧颜,文凤真正在与周围的世家子谈笑风生,一眼也没瞧她。

        那句……她是我的人……

        她一下子心跳得蓦然快了,捏着耳根,耳垂烫得厉害,想也不用想,一定满脸通红,她彻底手足无措,慌乱地低下头,掩饰那一点莫名的情绪。

        文凤真刚离开酒楼,世家子们一声喊,带了促狭的笑。

        “文凤真,快看,你的人!”

        他一转头,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她乖巧得一动不动,这世道坏人多,指不定哪个就想将她抱回家了。

        辽袖畏惧地伸出一只手,赫然一枚玉坠。

        她一双大眼眸明亮水润,闪着漆黑的泪光,眼巴巴地望着他,什么都不做也令人觉得可怜,她低着头,咬字慢腾腾,不好意思极了。

        “哥哥……你东西落了……”

        文凤真压根不在意这枚玉坠,家里的好东西都是任他丢的。

        他凤眸微抬,嘴角牵起淡淡笑意。

        “那你帮我系上吧。”

        辽袖一愣,抬头,小姑娘这辈子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镇,所见都是淳朴土气的老百姓,京师的人打扮得这样气宇轩昂,令她头一次有些无措,她还不明白这是自相形惭的情绪。

        她只明白他们这些陌生的世家子,哪怕笑容也是客气疏离的,眼底空空,似乎从没把人放在眼里过。

        他看起来高不可攀,一切唾手可得,跟她这样努力活命的人,不一样。

        他们是两个世间的人。

        文凤真漫不经心地摊开手,低头,眼帘微垂,等着她给自己系玉坠。

        她生得又瘦又小,还未长成后来动人心魄的美艳模样,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小女娃,油彩弄得小脸儿脏兮兮。

        辽袖踮着脚,手在微微颤抖,慌得好几次差点失手摔了玉坠,他丝毫没有不耐烦,他扯起一丝笑意。

        “我家里也有个妹妹,比你还大点儿,家里头宠得如珠如宝,娇蛮任性,若有机会,我带她跟你玩儿。”

        他的声音又轻又好听,衣氅间淡淡的香气,清冷又甜腻,两种极端。

        辽袖很快系好了,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额头渗出密密汗珠,一声不吭,转身就想走。

        文凤真侧过头:“赏她块糕点。”

        老奴给小姑娘喂了块糕点,辽袖从未吃过这么软的点心,一抿就化,荷花样子精致好看,甜得淌蜜,却不腻人。

        她舍不得品尝了,只咬了一口,就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

        “为什么不吃?”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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