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去外地处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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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早早就将一枚画成月亮的磁铁贴在甘特图上,  代表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

        此时她正在拿了画笔,围着这一枚月亮画‘布灵布灵’的小星星,用的是内务府送来的金粉和银粉——原是送给她抄佛经用的。

        先帝爷信佛,  彼时后宫嫔妃也多跟着信,  尤其是有身孕的嫔妃更常抄写佛经送到中正殿去祈福。

        内务府也按旧例给永和宫送了许多金银细粉来,调上一定比例的清油和水就可以用来抄经或是作画。

        秋雪走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娘娘愉悦惬意执笔描星。日光透过半挂着的竹色纱,带着一点活泼的绿色,轻盈落在她周身。

        秋雪将榻上搁着的一件软绒披风给姜恒披上,又道:“娘娘要想开着窗子透气,就总得多加件衣裳啊。”

        见屋内无人,秋雪就低声笑道:“圣驾过了中秋,  次日就往木兰围场去,  之后宫里可就清静了。”

        这一年的中秋,  与去年差不离。

        才进了八月,皇上就晓谕朝臣过了中秋要往木兰围场去会见蒙古王公,直到十月份颁金节前再回来。

        不同的是,  这回姜恒是肯定不可能随驾了。

        而且太后娘娘大概是上次应酬蒙古王公实在累了,  这回也坚决表示哀家不去草原,哀家要在宫里歇着!

        然后手一指:“上回皇后就没去成,  这回跟着去散散心吧。”

        皇后其实她也不想动弹,在紫禁城呆着多么舒服呢,  何苦还要艰难拾起有些生疏的蒙语来,天天搞满蒙汉夫人外交不说,还要格外上心应酬诸如大公主这种身份高贵的大小姑子。

        于是,待皇上那里命苏培盛送了随驾名单到承乾宫后,皇后就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再挣扎一下:名单上三妃与三位皇子都随驾往围场去。

        皇后难得去养心殿求见一回皇上,  入内就婉转道:“如此一来,宫中便没有能担事的主位了:懋嫔越发体弱,如今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能起身出门,何况管事?信嫔虽好,却是怀着身孕,若是一日两日让她照看也罢了,这样两三个月,只怕信嫔耗不得这个精神呢。再有就只剩下年嫔……中秋也将近了,不知皇上是否要将年嫔的禁足解了?”

        皇后说到这儿,心里还有些忐忑,怕皇上是因为新宠有孕,旧情复燃想把年氏放出来。

        毕竟中秋是个极好的借口,团圆佳节,总不好少一个主位;且宫中没有能主事的妃嫔,又是一桩缘故——年氏可是协理过六宫的。

        虽说现在年氏今非昔比,早不是能对皇后产生威胁的贵妃了,但阴影和厌烦心情已经刻入骨髓不易改变,皇后一点也不想再见年氏。

        尤其是她跟姜恒有一样的认知,年氏这人,是有点豁出去的疯狂在身上的。

        这样的人,越在低谷越让人害怕。

        于是皇后小心建议道:“年嫔的话,听说她近来身子也不好。”

        皇上摆手的弧度,在空中划出一个非常干脆的弧线:“年嫔依旧禁足,皇后临行记得再吩咐内务府和慎刑司,不可放松对翊坤宫的戍守。”又道:“至于后宫诸事无需挂怀。朕与皇后离京这段日子,无有节庆,宫中有皇额娘,万事依旧例行,也不费什么事。”

        见皇后还要再说,皇上直接道:“这回木兰围场,皇后必得去。”

        不得不出差的皇后萎靡不振。

        而很快,皇上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因朕有一事须得你去做。这回往木兰去,随驾的朝臣中有隆科多。到了时候,朕会提前告知你,你便将隆科多之妾李四儿宣到后帐中扣住。朕需他们二人来不及互通音信。”

        提前将李四儿跟隆科多分开关押,不给两人对口供的机会,更方便对照审出罪证。

        皇上是知道李四儿为人胆大包天,作为妾室敢于私下就替隆科多收受贿赂等事的。

        或许也不是私下,毕竟以隆科多对李四儿的宠爱依从,就算知道她收取官员的贿赂,也会觉得他心肝宝贝干得好,干的漂亮。想来隆科多凡事也不敢不会瞒着李四儿,她知道的佟佳氏内情应当颇多。

        以隆科多的身份和家世,交到刑部去,也未必敢有人认真审他,审讯隆科多,必得是亲王级别的人了。但李四儿不一样,婢女出身的妾室,完全可以交出去好好审一下。

        皇后闻言大为吃惊,皇上竟是要大动干戈吗……

        皇上摇头,眉目凝重:“勿提前示之与人。”

        皇后升起一种久违的被皇上信任,能够先于众人知道他心中大事决断的激动来,被迫出差的萎靡一扫而光,特意起来福身道:“皇上放心,臣妾谨听顺圣意,等皇上的消息,必将此事替皇上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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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皇上来看姜恒,虽不能明白告诉姜恒这些事,倒是也隐晦提及了一二,先是缓和道:“皇额娘在宫中,你若有事不可强撑,只管去寻皇额娘。”

        到底不放心,多加了几句:“这两月皇额娘多半会常宣十三弟妹,十四弟妹进宫,你们多说说话也就不闷了,倒少出去走动,尤其是西六宫很不必去。再有,外面的事儿也自有皇额娘料理,有外人来求见也不必见,好生养着不要被外头扰了心神。”

        隆科多是随驾走了,但偌大的佟佳氏还在京中。

        京中这些满洲大姓家族,细数牵扯下来总有点亲友旧谊。只怕佟佳氏就会找到观保府上,辗转托人进来找信嫔这种有孕宠妃求情说话。

        皇上倒不觉得她会为了隆科多或是佟佳氏出面求情,但怀着身孕应付这些事儿一定很烦,索性直接让她这里少见客,就见见十三十四福晋这种亲戚罢了。

        要说头一句,有事找太后,姜恒还没觉得什么。但到了少见客,姜恒就觉得皇上话里有话似的。

        再听说这回,皇上特意点了近来颇受冷落的隆科多年羹尧随驾,再有皇后命内务府与慎刑司要继续紧守翊坤宫时(情报来源于引桥),姜恒就猜到了一些。

        猜到皇上或许要动手后,姜恒觉得颇为轻松:战场在外头,要打不会溅她一身血就很好。而她阿玛年底才回京,也不会受到这些事儿的牵连,真是完美。

        因此才有了秋雪进门,看到她高高兴兴给中秋节画小星星的景象。

        放假总是愉快的。而这种避祸式放假就更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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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皇后和姜恒,皇上或说了三分,或只是云山雾罩的隐晦,但到太后跟前,皇上就说的很直白了。

        也是为了皇额娘在宫中坐镇,提前要有准备,免得让佟佳氏命妇们哭天抢地进宫求见打个措手不及。

        “朕特意选了围场,就为着佟佳氏的人脉多在京中,不在塞外,快刀斩乱麻,少许多拉扯人情麻烦。”

        佟佳氏最煊赫的时候,在京中为官者就有一百零八人,能凑个水浒传出来,外放为官者更不计其数。

        说一句佟半朝一点不夸张。

        而且‘皇上’登基第一年,特别信重‘隆科多舅舅’的时候,隆科多也做到了有权赶紧用,生怕过期作废。于是在吏部大肆安排人手,把吏部当成了自家后花园,种什么萝卜白菜全凭着他自己心意。

        人称‘佟选’。

        就凭此等任意安插亲信,招权纳贿、作威作福,就条条都是臣子的大罪了。

        太后忙问皇上围场准备好了吗?围场固然不是佟佳氏的主场,但也不是紫禁城这般皇上的主场啊。隆科多是武将,之前还做过九门提督这种执掌京城兵力的官职,亲朋故旧众多,再加上佟佳氏为底——太后都怕隆科多有谋逆反心。

        皇上请太后放心,蒙古那边是早安排好的。

        而怡亲王这回留在京中坐镇,不会随行围场。接任隆科多做九门提督的官员,同时还是隆科多的死对头巩泰,他巴不得皇上早点干掉他的前任仇人,让他官位稳一点。这回他也留驻京中负责守卫京畿,保证京城无恙。

        而木兰围场那里,则是直隶总督李卫提前得了信儿,领着亲卫等在了那里,负责围场的安全,同时这一年来被皇上格外重用的妹夫,亲王策凌也担部分拱卫职责。

        太后也愿意见隆科多倒霉的,见皇上显然早有安排,就放下心来。

        于是嘴上说着‘皇上看着办,能宽恕就宽恕,到底他是孝懿仁皇后的弟弟呢’,心里却觉得,让他早点去跟孝懿仁皇后团聚也好。

        皇上出了慈宁宫后,心里还记挂着一事。

        其实还有事儿他没敢跟太后说,怕太后悬心——这回他不光要处置隆科多,更要处置年羹尧,因年羹尧很给十四使了些绊子。皇上不提起,正是怕太后太过担心十四。

        自端午后,恂郡王往青海去,至今已出发三月余,刨除路上的时间门,也已经正式上岗两个多月了。

        皇上早命岳钟琪在那里接应十四。

        这些日子据皇上陆续接到的密报所示,年羹尧的旧部多有阳奉阴违,甚至扰乱军纪之举。

        十四整顿的甚是艰难,感觉孤立无援,整个青海的将领似乎没有肯服从他的。

        按说一地的军伍将领,并不应当全是总督的人。但年羹尧就是有办法,把青海当地大大小小的将领,都整的害怕他——就算不是他的心腹,也要畏于他的官威不敢稍有违逆。

        人性本如此,顺从的时间门长了索性就躺平享受起年大将军的安排来,就像是人一脚进了泥地,难免生出一种既然沾上了泥,就不干净了,所以干脆踩着泥巴一条路走到黑的心思来。

        因此在年羹尧多年的指挥下,青海的将领也都多少做了些有违刑律法令的错事,要是清查年羹尧,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也要带上罪名。且年羹尧虽然跋扈嚣张,也有自己的好处,就是出手大方,给下头将领分钱的时候倒不吝啬,所以青海驻地将领多少吃了些黑钱。

        之前岳钟琪暂代总督,不碰他们的军权财权,只是□□,大家就暂且相安无事。

        但恂郡王明显是来格式化青海军伍的,现有掌权者自要奋起反抗,准备冷暴力恂郡王,让他坐不稳这抚远大将军,灰溜溜回京去。也好让皇上意识到,只有年总督才能带给他们财富,不,才能带来青海的安定。

        跟京中的年羹尧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

        中元节时分,皇上就收到了十四的诉苦折子,只道人人都欺负他,他的军令甚至出不了中大帐。若没有岳钟琪带着甘肃的兵力在一旁为他掠阵,十四真觉得自己这个郡王兼大将军在青海变成了透明人。

        还好十四并不是只会哭的王爷,他前头哭诉好大一场,主要是为了后头让亲哥同意下他的处理办法。

        青海将领们,绝大部分手上都不干净了,都被年羹尧捏着小辫子。但有些人起初真是被年羹尧按头下水去的,所犯之错也并非不可饶恕。于是十四便跟自家皇兄请命,想提前赦免其中一些本事佳且罪名轻的官员,好将青海的将领们从内部分化开,让他有一个突破口。

        十四特意哭唧唧了半本折子,正是要让皇兄知道他的不容易,否则以皇上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要账要到分毫不差的脾气,十四很怕这个赦免令要不到。

        若是不能赦免其中有些人,诱导其从年羹尧麾下反水,十四的青海工作实在是太难开展了。

        皇上接了折子,对弟弟的进步很是欣慰,特意与十三弟分享:“也是长大了,没有一味用蛮力。”

        就在十四去河道前,皇上还问过他,若你带兵时遇到阳奉阴违的下属怎么办,十四还满不在乎道:军令如山,不服就杀,杀一批不好用的,换一批好用的就行了。

        一句话,让皇上下了决心给他踢到河堤上挖土去了。

        干干活清醒下吧,人非牛马,是有自己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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