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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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窖里,  浓郁的酒香熏得人脑壳儿都要昏昏。

        有那么一瞬间,容舒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幻觉。

        只他抱她抱得极紧,紧到她能觉察出他覆在她后背以及后脑的手掌正微微抖着。

        还有他的呼吸很热,  容舒额头贴着他脖颈,  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皮肤究竟有多烫人。

        他正在起着高热。

        这样的拥抱委实太过亲昵。

        前世今生两辈子,  顾长晋都不曾这样抱过她。

        容舒下意识就想要推开他,只细长的指才刚碰到他胸膛,她忍不住又是一怔。

        他胸前的衣裳全都湿透了,指尖黏腻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那点血腥气叫她很快便发觉了异常。

        这男人又受伤了。

        也不知是新伤还是旧伤,但总归是不轻的。

        原想一把子将他推开,  可知晓他受了重伤,  又起着高热,贴着他胸膛的手一时下不去力。

        “顾大人。”她抿了抿嘴,  轻轻地道:“我无事,你该放开我了。”

        顾长晋仿佛将将回过神一般,  漆黑的眸子微一凝,  蓦地松开了手。

        喉结几番滚动,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如何解释方才那一瞬的失控?又该如何同她说,他这一路的焦灼,唯有在将她安安稳稳抱入怀里方能彻底散去?

        顾长晋垂眼看着她,  道:“是我唐突了,  抱歉。”

        容舒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拉出他的气息范围之外,这才抬起眼,淡淡道:“无妨,  大人不过是心忧百姓。大人既然来了,  城外的海寇可是都击毙了?”

        她语气里的疏离以及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  都在告诉他,她不愿与他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在梦里,他抱着她时,她的身子虽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软了下来,主动将尖尖的下颌抵上他的肩。

        梦里的她,是喜欢他抱她的。

        可现下,当他将她搂入怀里时,她周身充斥着的都是抗拒的气息。

        抗拒着他,抗拒着他的怀抱。若非他带了伤,她大抵会将他狠狠推开,他想。

        顾长晋缓缓攥紧了手,道:“死了十之七八,余下两百余人已经被收押走了。你放心,扬州城平安了。”

        他这人说话惯来慎重,他说扬州无事了,那便当真是无事,容舒是信的。

        肩膀轻轻一松,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匕,温声道:“辛苦大人了,外面想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大人自顾忙去吧,我也要同落烟姐去城隍庙看看了。”

        她略一颔首便要越过他,往外行去,只才走了两步,手腕便叫他轻轻握住。

        他也不使力,就隔着轻纱袖摆圈着她手腕,不让她离去。

        “容舒,我有话要与你说。”他低声道:“就两句。”

        容舒那削葱似的指忍不住捏了下手里的短匕。

        脑中一时浮现出许多画面。

        他站在屏南街,在啾啾虫鸣里问她是不是喜欢穆融。

        他立在吴家砖桥下,缓缓向她醒来,对他说,容舒,我是来寻你的。

        还有他踩着黄昏细碎的光,将她送向马车时,那迟迟不肯离去的身影。

        中元夜,椎云对她说,主子让我来护着您。

        七信也对她说,咱家是替顾大人来的。

        他唤她容舒,而不再是容姑娘。

        他问她要如何过生辰。

        还有现在,他起着高热带着伤流着血将她狠狠抱入怀中。

        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容舒抬眸看向落烟,道:“落烟姐,你能带这几位姑娘先回城隍庙吗?我与顾大人说两句,一会就过来寻你。”

        落烟颔首,抿唇瞥了顾长晋一眼,便将那些想看热闹的姑娘带离了酒窖。

        人一走,容舒便望着顾长晋,道:“顾大人想同我说什么?”

        说话间,她轻轻挣了下手,这次倒是一挣便挣脱了,是顾长晋顺势松了手。

        顾长晋寒潭似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她的目光如从前一般干净澄澈,也很平静。

        “我从来不曾喜欢过闻溪,也没想与她成亲,不管你出没出现,我与她都不可能会成亲。”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容舒,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一贯聪慧,从他抛下一切跑来这里寻她,从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入怀里,她大抵就猜到了他的心意。

        顾长晋不知是高热烧掉了他的理智,还是那种失去她的恐惧侵蚀掉他所有的冷静。

        他此时此刻,只想捅破那层窗纱纸,将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剥开给她看。

        他不想她再像梦里那样,红着眼跟他道,喜欢一个人是有时限的,总有一日,她会不喜欢他。

        他与她说这些话时,眼睛始终看着她。

        这样昏暗的屋子,酒香浓烈,他说出口的那些话仿佛也沾了酒的烈,直接,简洁,带着他等闲不该有的急切。

        容舒见过他的许多面。

        沉着的,冷静的,运筹帷幄的。

        她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如果在前世,在她被送去四时苑之前,他同她说这些话,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要他继续抱紧她,再不许松手。

        可现在,他喜不喜欢闻溪,娶不娶闻溪,又或者他喜不喜欢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从他们在那封和离书落下名字开始,她与他已然结束。

        概因她已经不再喜欢他。

        她惯来是这样的人,喜欢时便热烈地喜欢,不喜欢时便抽刀断水,不再纠缠。

        “大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喜欢你时,你不喜欢我。等你喜欢我了,我却又不喜欢你。我与你,既然差上那么一步,想来还是缺一点缘分,既如此,又何必勉强?”

        “都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容舒真心实意道:“我与大人既已和离,合该一别两宽才是,大人日后,定会遇见更适合你的姑娘。”

        容舒从不怀疑这一点,上京里喜欢他的姑娘何其多。便他不喜欢闻溪,不与闻溪成亲。待他日后成了太子,也会有旁的合适他的贵女嫁与他。

        再者他与她成亲不到一年,这大半年里两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真真是少得可怜,他对她又能有多喜欢呢?

        等扬州事了,他回去上京,兴许没几日就能将她忘了。

        容舒说完这话,便低下眼睫,微微屈了一礼,疾步离开了地窖。

        正在酒肆外守着的常吉与椎云,见她出来,立时便收了话匣子。

        常吉上前喊了声:“容姑娘。”

        容舒脑仁儿还有些怔怔的,听到常吉这一唤,抬眸望去,勉强牵了牵唇角,道:“顾大人受了伤,你们最好还是去医馆寻个大夫给他看看。”

        她实在是没甚心思同常吉他们多说,说完这话,便继续往城隍庙去。

        常吉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眉不由得皱了起来。

        主子带着一身伤同那些海寇厮杀,身上又添了几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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